我心目中的江作昭老师——祝江作昭老师八十大寿

张孝文

2000年9月9日

我校材料科学与工程系有三位应该称为“元老”的老教师,即李恒德教授(院士)、陈南平教授和江作昭教授。在1988年材料系成立前他们分别是原工物系核材料教研组、机械系金属材料教研组和化工系无机非金属材料教研组的创始人或学术带头人,也是筹建材料系工作的主要负责人。他们三位年岁相近, 前不久系里才给李先生举行学术讨论会祝他八十大寿。为陈南平先生举行的执教五十周年纪念话动是在四年前举办的,令人惋惜的是他不幸已在今年年初仙逝。那次在参加了陈南平先生纪念活动后第二天,我在校园内碰见江作昭老师,我说 “老江(我们长期以来习惯也于这样称呼他),你什么时候八十大寿?我们也要庆贺纪念一番”,他含笑说“还早,还早”。今天这时刻终于到了。

我个人的成长及经历和这三位老师都有很深的关系。我从机械工程制造专业转为学习金属材料是直接受教于陈南平先生的,其中像“金属学”这门课,很多内容是在他家里,由他定期对我和汪复兴(我系教授,已退休)进行面对面“单兵教练”的, 文化革命前很长一段时期我又直接在他为主任的金属材料教研组部分从事教学和科研工作。我有幸最早地聆听了李恒德教授从美国回来后开的“金属物理”课,所以我是他的早期学生之一。以后几十年来在业务和工作上一直给过我很多具体帮助,他也是我的一位恩师。

三位中与我关系最密切,工作中相处时间最长的则要数江作昭老师了。我们这个“无机非金属材料” 专业,是学校在70年为迎赶国际上材料学科发展的新方向,而从原来土木系建筑材料专业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老江从五十年代初开始就是原来“建筑材料教研组”的负责人,他卓有成效地领导了混凝土制品新工艺的研究和开发工作,是当时清华大学内最早从事科研工作的教研组之一。以后他又主持“建材与制品”专业的创建工作,到文化革命前已经培养了六届本科毕业生和若干名研究生。他认真教学、关心爱护学生的师德,从那时开始,几十年来是一直为大家所称道的。在领导专业的老师们出色地完成教学、科研任务同时,他自己在“竹材的利用和开发”等方面也有很高水平的研究成果。

71年我从鲤鱼洲回来后到化工系工作,不久也转到了我们这个专业,并担任教研组负责教学的副主任,老江是教研组负责科研的副主任, 和吴建銧、黄勇等同志组成了我们这个专业早期的领导核心。三十年与江作昭老师合作共事过程中,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宝贵的思想和精神,归纳起来最重要的是三方面:

一、强烈的爱国心

这种爱国心已经在他身上升华为为国家、为民族、为集体事业无私奉献的精神力量。江作昭老师从小家境贫寒,在抗日战争年代他是在一批就读国内大学及留学日本的爱国青年返乡助学下,才得以完成中学学业并进入大学的。江老师和他同一代的老知识分子一样,经历过遭受日本侵略的苦难,也目睹了国民党反动派的腐败和无能,所以特别期盼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早日得到解放。他在解放前就积极参加党领导下的爱国民主运动, 他是参与朱自清教授等签名登报拒领美国政府救济粮的清华大学百余名教师之一。1950年入党后他更确定了人生理想和奋斗目标,把为人民服务作为最高宗旨,他一生就是这样做的。全国解放不久他就响应号召“投笔从戎” ,南下投身到解放全中国的光荣而艰苦的伟大事业中,一直到广州担任铁路局工务段的军代表,到1953年响应政府号召“技术归队”,他才重返清华。有一件事很能说明他的价值观, 我们专业创建之初,原来有三个研究方向,即高温结构陶瓷、电子陶瓷和人工晶体。人工晶体这个方向原来投入较大,有了一定规模,并且取得了像用“直拉法”拉制成我国第一颗纯度极高的镁铝尖晶石单晶的成果,人工晶体方向的学术负责人就是江作昭教授。但后来教研组领导集体反复研究觉得三个方向战线太长,力量显得分散,比较了包括校外研究单位等各方面情况,比较一致的想法是收缩人工晶体这个方向,江作昭教授从整体利益出发,毫无怨言地服从了这个决定,他自己的研究方向也随着转向高温结构陶瓷。大家知道这对于己经有一定学术方向和成果的知识分子来说是很不容易的。所以他的人生“理想”和“信念”是见诸于行动的。

二、不断进取的敬业精神

江老师虽然从1946年开始就来清华大学从事教育工作,但这半个多世纪以来,他领导及具体从事的专业领域还是有过较大变化。70年无机非金属材料专业成立以后他自己努力钻研并组织全体教师尽快熟悉该学科的新内容,他参与并支持教研组的老师从事高压钠灯管用的透明氧化铝的研制,为我国开始推广钠灯在道路照明的应用做出了贡献。不久氮化硅刀具也在我们实验室首先问世。文革结束不久,他和我们一起到广州等地开会与全国同行们及时制订了本科生的培养计划并积极承担了一批新教材的编著工作,他支持并参与了由吴建銧老师主要负责的国际上研究生选用的专著“陶瓷导论”的翻译工作,这一系列措施使我们专业能在恢复高考后立即顺利地招收了第一届本科生和硕士研究生。1983年在全国第二届学位评定会上被批准为本学科的博士培养点,江作昭教授本人也被评为我专业最早的博士生导师。还值得一提的是, 为加强国际交流及扩大我们专业对外影响, 1978年秋由江作昭老师领队的“中国高温材料科学代表团”赴日本参加“新型陶瓷国际会议”, 这是在文革后我国在这个专业领域第一次参加这类国际交流。当时全国组织的这类学术活动也为数不多,据有关领导部门的同志说,这个代表团出访的审批件是经过叶剑英等七位中央政治局常委划圈的。会上吴建銧老师所作的我们专业在氮化硅刀具研究成果的介绍受到了国际同行广泛的好评。这次出访打开了我们专业与国际同行交流的大门,大大促进及推动了我们专业此后与国外同行的合作及联系。江老师本人在承担较重的行政管理工作的同时,自“六•五” 、“七•五”以来一直是国家科技重点攻关及自然科学基金重大项目的课题负责人,在氮化硅的复合相弥散增韧强化的技术及机理上都有很好的创新成果。他从行政领导岗位退下来后还一直指导着博士生,直到近年来因眼疾而不能再坚持工作,才遵医嘱而不再招生。

他把一生中最宝贵的年华全部奉献给了我国材料科学和工程事业的人才培养和科技发展,尤其是对我校无机非金属材料学科的建设和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在他八十寿辰的喜庆日子里,这是我们应该向他表示深切感谢和祝贺的。

每当我想到老江,我就会在脑海中浮起毛主席的一句名言: 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就最讲“认真”。江作昭同志就是这样的共产党人。他对工作认真的态度在我们同事中是有名的。那时人工晶体组因研究需要买了一个铱坩埚,这个小小的铱坩埚价格极高,为此他制定了一套专门的使用及保管制度,每次使用前后,他亲自主持称重,并记录在案。其实不单是这个昂贵的小坩埚,实验室其它的仪器设备,在有老江领导以及像唐师傅等这样职工具体管理、维修下都保养得很好,当时很多几十年前的老设备都还在 “立新功”。

七十年代中,我们带着材四同学在实验室进行实践教学,通过烧氧化铝管,学陶瓷工艺,还有其它一些班级的同学也在实验室内进行实践活动,土木馆内热火朝天,昼夜不息。很多事大家都要找他,他每天从早到晚,楼上楼下, 处理各种问题,我发现老江身上有一个小本子,密密麻麻地记下了他当天要办的事,务使大家遇到的困难和要求有满意的解决。

凡是从老江那儿拿出来的文字材料,都写得工工整整,好像都是重新抄过一遍似的。凡是托他办的事,或公或私, 成或不成, 你大可放心,他一定会认真地给你一个合理的结果。至于他交给你的任务,那他也会千叮咛,万嘱咐,把要求和各方面情况介绍得一清二楚,并按时检查工作进度。缺乏耐心的年青同志可能在背后说他“啰嗦” ,而事实上这种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正是我们现在有些年青人所缺乏的。

过去说“人生七十古来稀”。现在中国人的平均寿命都已超过七十岁,七十就不稀奇了,而能健康地过八十岁生日,还是很值得祝贺的。尤其像江作昭同志这样一生做出了很多贡献,有许多很好的事迹及品质值得我们认真回顾和学习,我写的这些恐怕也只是挂一漏万。在结束本文前,我祝愿江作昭老师长寿健康,家庭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