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生命追求光明的顾衡

 校史馆 王向田

    肖楚女说:“人生应该如蜡烛一样,从顶燃到底,一直是光明的。”追求光明,正是顾衡烈士一生的写照。

“醒,醒,醒!”[1]

    顾衡(1909-1934),字屏叔,号孟方,1909年出生在江苏无锡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亲顾卓字述之,曾任无锡省立第三师范校长,后又创办三师附小,是当时无锡有名的教育家。在童年和少年时代,顾衡怀着读书救国的理想,刻苦学习。

    1923年,顾衡来到南京,进东南大学附中学习。1925年3月12日,伟大的革命先行者孙中山逝世。4月21日,顾衡参加了在秀山公园召开的追悼大会,5万人到会,何香凝、杨杏佛、恽代英、肖楚女等人发表演讲。从演讲中,顾衡第一次知道了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如何勾结起来残害中国人民,这个一直埋头读书的少年热血沸腾,义愤填膺。恽代英演讲中途,骤降大雨,雨势越来越大,恽代英光着头,任凭倾盆大雨浇淋,仍从容不迫地讲下去。顾衡和同学们受到感染,平日一向在人前说话不多的顾衡,突然发出了响亮的呼喊:“去伞!”,听众和台上的演讲者一起受着大雨的淋浇。恽代英的这次演讲,对顾衡是政治上的启蒙,令他终生难忘。

    1926年,顾衡由同学翟凤阳、杨超(他们是共产主义青年团团员,又是国民党党员)介绍参加了国共合作的国民党。1927年9月顾衡考入南京中央大学数学系学习,并参加进步组织“大地社”。1928年5月,日军侵占济南,杀伤中国军民一万多人,制造了“五·三”济南惨案。南京学生上街演讲,控诉日本帝国主义的罪恶,国民政府禁止反帝爱国演讲,把城门关紧。顾衡和同学们从小火车道冒险出城,到下关一带宣传。

    社会现状使顾衡对国民党感到失望,同时看到科学救国的路是走不通的,他毅然脱离国民党,放弃了喜爱的专业,去寻求救国的新路。

“革命赴东西”

    1929年顾衡应邀到北平任新农农业学校教员(该校由华洋义赈会创办,清华大学、燕京大学、香山慈幼院共同管理)。1930年10月在清华大学加入中国共产党,在清华支部过组织生活,并担任清华校工夜校教员。不久,到中共北京市委工作。1931年赴安徽省太和县师范学校任教,从事党的地下工作。数月后,去农村从事党的地下工作,任中共太和县委书记,1932年4月,发动太和“四一九”起义。1933年调任中共南京特支书记,后又任市委组织部长。

由于国民党的镇压、屠杀和党内王明左倾机会主义路线的错误路线,白区的革命力量受到极大损失。1933年3、4月间,中共南京市委组织遭到破坏。在这个困难的时候,在这个特务、宪警密布的城市,在蒋介石的眼皮底下,顾衡积极开展工作。

    1933年夏天,在当时南京最大的工厂津浦铁路浦镇机厂大门口,人们经常看到一个摆小人书摊的年轻人,中等个,圆圆的面孔,穿着褪色的工人短装。一个长方形扁扁的木书架斜架着靠在墙上,上面放着一排排连环画、小人书,他自己蹲在旁边,和来看书的工人聊天,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微笑。晚上,他就住在工人棚区里一个破旧的阁楼上。这个年轻人就是顾衡。顾衡认为,党应在工人和国民党军事机关中迅速恢复和发展组织,在学生和公教人员中先发展外围组织。他常常深入到工人中去。几个月后,有着光荣革命传统的浦镇机厂被破坏的党组织恢复了。

    这年秋天,南京特支准备改建为市委,顾衡负责组织工作,在逸仙桥国民党建设委员会宿舍内设立机关,党员葛和林做组织干事兼任交通和文书工作。每星期五的傍晚,顾衡都到葛和林的宿舍工作。他夹一件比较整齐的布长衫,在附近的公厕里,换下身上的工人装,从容、潇洒地走进机关宿舍。之后拆文件、写报告、发指示,工作到夜里一两点,甚至凌晨三、四点,才到床上躺一会儿,早上六、七点又起床,匆匆吃完早饭,又伏案工作。特别忙的时候干脆彻夜不眠。顾衡负责的还包括当时最艰难的为党筹措经费,以及宣传工作。

    顾衡的腿在太和时因手枪走火而受伤,始终未好彻底,走路仍有些跛,加上工作繁重,营养不良,脸上没有血色。葛和林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总想给顾衡增加一点营养。早饭时自作主张给顾衡要一碗肉丝面,顾衡很有意见,他对葛和林说:“你是帮助我筹措党的经费,你有钱应该捐给党。我在你这里吃的饭,比工人、农民吃的好多了。现在党的经费紧张,你怎么能浪费呢?”望着顾衡消瘦的脸,葛和林心潮澎湃。顾衡家庭条件优越,投身革命后,忘我地工作,与工农相结合,脱胎换骨。在太和,他和农民一起劳动,夜晚在牲口棚里做秘密工作,和当地农民穿一样的破衣服,吃一样的杂合面,抽一样的旱烟袋,说一样的皖北土话,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到了南京,为了党的工作,他又变成一个工人。他的面孔已与劳苦的人无异,只是手还不像工人的粗壮有力。他就用碱水洗衣,把手放在沙子里来回搓,使双手粗糙健壮。顾衡为革命事业放弃了安逸的生活,却从未叫过一声苦。他对待同志严正、温和,常常对同志们谈起革命形势的发展,激励大家的斗志。

“世界血染红”

    1934年4月的一天,顾衡来到葛和林的宿舍,低声说:“省委出事了。你赶快离开南京。这个机关撤了。”然后又去通知其他同志转移。这是葛和林最后一次见到顾衡。8月4日,顾衡正在中央大学附近一间小屋里印刷党的文件,忽然听到陌生人的脚步声,他以惊人的速度销毁文件,勇敢地和持枪入室的特务搏斗,终因寡不敌众,受伤被捕。

    在监狱里经受了敌人的威胁、利诱、老虎凳酷刑,顾衡就是不开口。叛徒来指认、劝降,他说:“如果要我写脱党声明,你们得先让我回去请示一下,看我们党准许不准许!这是一种信仰,敌人只能砍下我们的头颅,决不能动摇我们的信仰。就是你们都投降了,我还是干共产党,我死了,还要教育子孙后代永远干革命,做共产党人。”在国民党宪兵司令部军法处的法庭上,他和法官辩论,有一次法官审讯时对顾衡讲:“中国只有大贫小贫之分,别无阶级悬殊,既无阶级悬殊,就不需要无产阶级政党,共产党就应消灭!”顾衡愤慨地反问:“朱门酒肉臭叫小贫吗?路有冻死骨叫大贫吗?中国有无产阶级,有穷人,有穷人在的地方,必然有人起来反抗,国民党腐败,只抓共产党,不抗日,非垮不可!”国民党的法庭,变为顾衡宣传共产主义的讲坛,审讯他的记录,几个月加起来有一尺多厚,而敌人企图从顾衡嘴里得到的东西却一无所获。顾衡的父母曾三次探监,劝爱子改变态度,“此身傲骨销磨尽,为汝低头权要门”,顾衡劝慰悲恸的父母,他不是不想争取活下去,但要他背叛党,出卖同志求生是不可能的。

    亲友和同志千方百计设法营救顾衡,直至买通了审讯他的军法官,以“此人有书呆子气”为由判了个无期徒刑,案卷送到国民党宪兵司令部司令谷正伦处,谷看了顾衡的审讯记录,大吃一惊,说:“此人顽固不化,决不可留!”亲笔改批:“怙恶不悛,改处死刑,立即执行。”

    1934年12月4日是个严寒的日子,顾衡迎来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个清晨,他在雨花台壮烈牺牲,年仅25岁。他用自己的鲜血保护了同志的生命,把年轻的生命献给了人民,献给了他挚爱的祖国。

参考资料:

《南京英烈》第一辑,南京工业学院出版社,1987年。

[1] 小标题出自顾衡诗:《农夫一生最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