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 帆

赵敏恒（左）与孙立人（右）在清华学校时

二十二年前，在北平校际足球篮球比赛场上，有一位身着紫色背心白色短裤的球员，满场飞奔，抢球传球的巧妙，博得观众不少彩声。谁也想不到二十二年后（他）就是越野人山，穿胡康流域，击溃倭寇，连克密支那、八莫，打通中印公路的孙立人将军。

同学们都叫他作“站人”。虽然在北平读书九年，可是他那安徽口音永远改不掉，瘦长身材，不大爱说话，见人总是一脸笑，带一点羞容。十四五岁时和一般中学同学老在一起踢小足球，后来参加级际球赛时，体育教练马约翰先生就注意他，说他有一个模范运动员的美德和技术：孙立人那时候任中卫，对方球员想冲破他那一关，比登天还难，他能预先断定对方运球的方向和速度，把球从对方手里抢过去，因为他将时间计算得准确，并不靠粗野气力，完全依赖他的技巧，观众觉得他的动作非常轻松，而毫不费一点气力；他还有一点难能可贵的地方，就是把球抢到手后，绝不随便乱踢，很快地把球送在同队的前锋面前，不远不近，不左不右，恰到好处，给前锋马上有一个进攻机会。

谈到孙立人的篮球技术，二十年前的体育界是没有人不知道的。二十三年前（编者注：1921年）他代表中国参加远东运动会，任篮球队后卫，那年中国打败日本菲律宾，获得篮球冠军，孙立人功劳最大：对方进攻或投篮时，这位瘦长的中国队员能在空中把球抢去，而且球到他手，好像他手上有胶似的，对方再也抢不去了。

孙立人在民国十二年留学美国，进维吉尼亚省（Virginia）陆军学校。回国后在委员长侍卫队，教导师工兵营，及财政部盐务缉私大队供职，二十五年参加江西战役。二十六年抗战军兴，孙立人团长在上海前线指挥三团军队坚守苏州河阵地，敌人依赖飞机轰炸，炮火掩护，强渡苏州河，孙团长率领部队反攻，拟将已渡河敌军完全肃清，惟敌军一部占领一钢骨水泥之坚强建筑物，我军既无炮火掩护又无空军协助，屡次冲上去，皆被敌人用机枪扫射，官兵死伤惨重。最后孙团长亲自率领士卒冲锋，当时身中十余弹，血溅满身，乃由卫兵抬回我军阵地，赶送医院，实行手术，一次由身上取出弹片八块，据医生云：如晚到半小时，生命即难保，因流血过多，曾输血数次；经长时间疗养后，奉派入黔训练新兵。

三十一年（编者注：1942年）日军进攻缅甸，我国远征军入缅，孙立人少将率三十八师进驻缅甸重镇瓦城，奉派为瓦城警备司令，指挥驻守瓦城部队。敌军袭取腊戌，切断我军归路，孙将军一面阻止敌军，一面掩护盟军即远征军向印度撤退，在丛林荒山中与敌人苦战，若干时期与外界交通完全隔断，音信毫无，生死不明，经无数艰险，卒能安全到达印度。虽为掩护撤退之前卫部队，翻山越岭，穿林渡河，而到达印度时，军队整齐，装备齐全，英军认为奇迹。到印度不久，即赶去新德里参加盟军阅兵典礼，我军整队过阅兵台前，步伐之整齐，精神之焕发，令外人赞扬不已。

孙立人将军奉命在印度训练部队，学习施用新式武器操演新战术，于反攻缅甸时，沿胡康河流域东下，屡建奇功，横行北缅，力夺名城。密支那、八莫诸战役，孙将军所率新一军每次皆负有攻城使命，全国各报社随远征军记者已有详细生动之记载，向国人报道孙将军之风度及英勇。

孙将军以治军严厉名，在远征军则保持国家民族尊严，在印缅作战，与盟军杂处，既能维持友好关系以利作战，而睦邦交，同时又能态度严肃，使外人尊敬我国家民族立场，不敢轻视，一身兼军人与外交家实非易事。某次印度总督至前线阅兵，某方觉新一军应派卫队去机场迎接，而我国某部长去视察国军时，竟禁止新一军派卫队去机场迎接；孙立人将军不接受该项命令，表示新一军为中国军队，彼为中国军人，国内有大员到该军次，国军焉有不迎接之理，该日仍旧派卫队去机场迎接。孙将军作风从此可见。

孙氏现已升为中将，曾受我国（及）美英政府所颁给之最荣誉勋章。孙将军已奉命率大军接收要地，预料孙将军将有更重大更英勇的表现，孙将军的名字一定会时常出现在我们眼前。（完）

（原载《华声》1944年，第一卷第五/六期合刊）

编者注：赵敏恒（1904-1961），与孙立人（1900-1990）同为清华学校1923级毕业生。撰写此文时赵敏恒为英国路透社记者。题图为赵敏恒与孙立人在校时的留影，时间约为1922年前后。

（2024/3/28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