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学昭 来源:南方周末 时间:2010-07-15
4月的北京冷暖宜人,威斯汀大酒店味餐厅灯火辉煌,西南联大的台湾校友李俊清在这里过90岁生日。两条长案坐满前来祝贺的亲友。寿星和当年的同窗许渊冲、沈师光老人耳朵都有点背,坐得很近,说话却很大声。许渊冲爱说笑:“聋字(子)去耳,我们是三条龙!”大伙儿祝酒,笑说李俊清到底是学外国文学的,连生日都赶在跟莎士比亚同一天!
李俊清当过蒋经国20年英文秘书,蒋先生去世后,改任东吴大学教授兼教务长,现已退休。他起先不敢来大陆走动,后来发现没有什么限制,就常回来探亲访友为亲长扫墓了。
狗也进教室听课
老同学见到李俊清,都会不由自已地想起他的狗两进教室的故事。那是一只毛色黄褐的大狗,大耳大眼,非常漂亮。这狗本非他家所养,是他从几个大汉追打下救出来的,正要把它捉去杀了吃。也许是感激李俊清的救命之恩吧,同他特别要好,跟前跟后,上学也去。
大狗每次来校,总是卧在教室门外,或在周围空地上跑来跑去,可是也有两次意外:
一次是外文系主任陈福田担任的英文作文课,他照例先在黑板上写出题目,用大约十分钟时间说明重点,就回系办公室,下课时由助教来收学生的作文卷子。那天陈教授讲解完了,正将走出教室,经过李俊清的座位时,忽然听得一声狗叫,原来大狗不知何时溜了进来,趴在主人椅子底下,陈福田走过,踩了它的尾巴。全班同学都停下笔来朝李俊清看,他吓得要命,心想这下完了。没料到洋派十足的F.T不但没发脾气,反而蹲下去摸摸大狗,连声“Sorry”。
再一次是上吴宓的《中西诗比较》课,原在教室外等候的大狗,竟偷偷溜进教室蹲坐在角落里。吴宓这时正在黑板上抄写诗句,没有注意到这位不速之客,待他写完,转过身来,发现竟有一只狗也在听他讲课,急忙走下讲台,对大狗说:“目前我尚不能使顽石点头,不是你该来的时候,你还是先出去吧!”说罢挥一挥手,大狗似乎听懂了吴先生的话,立刻低头垂尾悄悄走出去了,一面走一面看看坐在头排的李俊清,像是犯了大错。
吴宓自编《欧洲文学史》的讲义
同学们记忆中的吴宓先生,几乎不约而同:一顶半旧呢帽,黑框近视眼镜遮住浓黑的双眉,青须拱拱欲出,终年一袭蓝衫,偶尔也西装革履,左手抱书,右手拄圆木手杖,走起路来直挺挺的,神态自若,手杖触地,笃笃有声。讲课时,认真严肃,不说一句题外的话。
印象最深刻的是吴宓所授欧洲文学史课。吴先生根据他自己的研究和独到见解,把这门课讲得非常生动有趣,并将西方文学的发展同中国古典文学作恰当的比较,娓娓道来,很吸引学生。
许渊冲是吴宓1940年欧洲文学史班上的出色学生,曾经月考98分,学期平均95分,学年平均93分,比全联大总分最高的张苏生的“欧文史”成绩还高了两分。
许渊冲不仅用功,还爱琢磨,对老师也不“人云亦云”。譬如吴先生说表达思想,方法有两种:一种是声音,一种是形式;前者如欧洲的拼音字,后者如中国的象形字。两种文字各有短长,不能说哪种好,哪种不好;所以他不赞成汉字拉丁化。许渊冲就认为,从艺术的观点看,吴先生说得有理,但从教育的观点看未必对;因为教育的目的在普及,方块字太难认,何如拼音文字能说就能写呢?以后随着阅历的增长、翻译经验的积累,感到自己当初的意见幼稚。汉字确有三美:意美以感心,音美以悦耳,形美以悦目。像杜甫的名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这种有对仗、重叠、草字头、三点水偏旁等形美的诗句,拼音文字表现得出来吗?难怪欧洲有位大哲学家说:世界上如果没有中国文化,那真是人类的一大损失;如果没有中国文字,人类文化就要大为减色。
欧洲文学史的讲义是吴宓自编的,那时没有复印机,打字机都少。他用复写纸打印了大纲,贴在教室墙上,让学生们下课后自己抄写。有一次,许渊冲曾和几个同学,在昆中北院教室,把课桌搬到墙边抄讲义,抄完走了,别的同学接着抄。最后抄的同学没把课桌搬回原处,吴先生还不明底里地批评了许渊冲。
许渊冲是外文系最用功和读书最多的,他说过:大难之下,赶快抓紧时间读书,不要等到炸得读不成了。1940年前后,日寇飞机狂轰滥炸昆明,联大师生不得不时时走避郊野,后为避开空袭,干脆改成早上七点至十点,下午三点至六点上课,也有些课排在晚上。1940年10月的一个夜晚,一次大轰炸过后,吴宓穿行房屋毁圯、瓦砾尘土堆积的劫墟,去新校舍讲授欧洲名著柏拉图的课,仅到学生二人,其中一人就是许渊冲。
SSAAA学派和奇普斯先生
李俊清上欧洲文学史的时候,吴先生的讲义大纲已改为借与学生抄录。他借讲义碰过壁,因为他那时在图书馆借了书常不能按期交还,几乎天天受罚被公布姓名;经几次请求,又得沈师光作保,才勉强应允,且言明最多借三天,必须交还。李俊清为了争一口气,连夜抄了两份,第二天除了交还原件,还将多抄的一份呈备同学借用。从此吴先生对他的印象渐有改变,一段令人感怀的情谊由此开始。
李俊清借讲义找沈师光“作保”,算是找对了人。沈师光聪明好学,是吴宓很熟悉和信任的一位女生。她佩服也关心老师,一次日机来袭,她见吴先生没同大家一起跑警报,急忙各处去找,后发现吴先生竟正襟危坐在教室里读《红楼梦》!她正要问老师为什么不去跑警报,吴先生立即将食指放到唇边示意她别嚷嚷,然后像小孩犯了错似的小声说:“我在这儿静静地看《红楼梦》,不也很好!?”与李俊清、沈师光一样对中西文学具有浓厚兴趣、常一起谈文论学的,还有同班的许芥昱、于绍芳、刘倩影等。大家没有拘束,没有虚矫,认真地读书,放松地谈笑,对文学有理想,也有梦想。许芥昱生性和乐,总是高高兴兴地播撒快乐的种子,感染身边的人。李俊清常把许芥昱比作轻盈自在的灵燕。称他Swallow(灵燕),他自忖比许笨,又属忧郁型,许芥昱称他Spider(蜘蛛),他们也为女同学分别取了雅号:沈师光热情豪爽,称为TheArdent(热火);绍芳雅致爱美,称为TheArtistic(艺术家);倩影稳重谨慎,被称为TheAdvanced(先行者)。他们又戏称这SSAAA五人为逍遥学派。许芥昱还为吴宓老师取了一个绰号Mr.Chips(奇普斯先生),这可能与当时昆明放映的一部描述英国老教师一生的电影Good-byeMr.Chips(《再见,奇普斯先生》中文篇名《万世师表》)有关,李俊清当时虽说许芥昱不尊敬师长,事后想想,这也确是一个十分恰当的称号。
李俊清在校时最爱读诗,也学着写诗,选了吴宓先生的中西诗比较课,更是如鱼得水,诗兴大发,几乎每天都能作上一两首。每成一首,即持请批改。宓师总是不厌其烦耳提面命,详为指正。
李1943年4月3日呈交的三首诗,得了85分,吴先生评语:“诸诗大有进步,更宜努力。君似有诗性,惟于技术急须熟练通习,其法仍在多读多作。目前第一步,应将《诗韵本》反复细看,每作一篇诗,先自查《韵本》自己修改字句,使每字皆在一韵,并无错误,然后写出呈交。”联大经济系教授秦缵女公子郁文小姐因母逼迫不得从嫁,自伤薄命,仰药而死。李俊清听说后感伤地写了《青冢》诗,吴先生给予80分,评云:“布局气息皆好,但尚未能圆熟。除多读多作外,请注意宓上次之评语,而力行之。此篇用韵较自由,但用韵宜平易、自然,勿用怪字拗句;细检《韵本》,每次必多可用之字,用之并不困难,要在多多练习。
对于“可以学诗,可以言诗”的学生,吴宓总归悉心培养。如刘文典教授开吴梅村、元遗山诗课,他就建议杨树勋、李俊清“宜往听”。因吴梅村诗,杨树勋已读过,他即将自存的《十八家诗钞》送给他们参考,更就此册中所有的元遗山诗,再为精选一次,作成目录,要他们照他所选各篇,另用纸本,将其诗一一录出,作为自己读诵及上刘文典先生课之用。吴宓以为这十八首七律是元诗的精华,(另有《论诗绝句》七绝亦重要)。大约刘先生所讲者,当不出他所选诸首之外。并且说:“按古人读书皆注重钞书,盖手钞方见用心,且可久为吾有也。今若钞此十八首,已于元诗一家,得其大要矣。若刘先生不讲,宓当为君等讲,但必先钞方可讲也。”1943年秋天为应对军事急需,联大当局征求一批四年级学生为美军翻译员。李俊清和许芥昱、卢飞白、杨树勋等同学,出于爱国热情立即报名应征。出发前,先至译员训练班接受一个月的军事训练。
李俊清受训及在空军五路司令部服务期间,仍未间断作诗,时常访谒吴先生,聆受教益,并相约于服务期满后,回至清华西洋文学研究所,继续随宓师攻读。1944年春,李俊清奉派出国,行前赋诗“拜别雨僧夫子”,对师友情深的联大生活留恋不已。
抗战胜利后一年,李俊清从沈师光的信中得知联大复员的消息,怅然若失。待他由印度回国,吴宓先生已离清华他去,而他1948年到台湾后,便与吴先生失去了联络。但当年吴先生亲笔批改的诗稿及所赠诗折,一直珍藏箧中,视为珍宝。他尝听吴先生谈起早年在清华园住西客厅,庭前紫藤压棚,后临荷花池,故取名“藤影荷声之馆”。离校逾六十载,“宓师教泽仍系心怀。每至夏荷承雨、藤叶迎风的时候,总会对宓师兴起无限的怀念”。
外文系从军三少年
1943年深秋,译员们初入训练班,换上军装,觉得很神气。李俊清和卢飞白、许芥昱还特地拍了一张合影留念,三人相约于两年服务期满后,仍回到文学园地,继续耕耘。
卢飞白聪慧美秀、才思翩翩,吴宓十分欣赏和喜爱。他博览要籍,非常用功,所交课卷哲思玄悟,深得师教要领。有年暑假,吴宓应留校学生之请,利用假期续讲《文学与人生》;发布启事、借用教室及安排课时等,就是统由黄维和卢飞白接洽办理的。黄维是1942级外文系学生,1941年应征参加中国远征军赴缅甸作战,不幸于1942年6月在澜沧江牺牲,他是联大从军学生中第一个为国捐躯的。
当年一同合影的从军三少年,后来果然不失前约,全都回到文学园地从事
外国文学的教学和研究。李俊清曾任教台湾东吴大学、淡江大学,讲授西洋文学概论、英诗、英文写作等课程,所著《艾略特与〈荒原〉》,自成一家,具有很高的学术成就。
卢飞白1946年回到清华教了一年大一英文,旋留美,在芝加哥大学取得博士学位,先后在美国长岛大学的波斯德学院教英国文学,威斯康辛大学东亚语文系、比较文学系讲授课程。他长期研究艾略特,著有T.S.Eliot:TheDialecticalStructureofHisTheoryofPoetry一书,仅参考资料即27页,旁征博引,足见功力。他仍写新诗,一如联大少年时候。20世纪50年代他曾访问欧洲,写有多篇欧游杂诗。最有名的一篇为《伦敦市上访艾略特》,不仅写活了这位20世纪最重要的诗人的神态,而且将他诗中想表达的境界启示给了读者。吴宓生前未能读到卢飞白的这篇诗作,否则定会感慨万千。艾略特早年曾师从吴宓最崇敬的美国新人文主义大师白璧德(IrvingBabbitt),后来留学欧洲,改入英籍,长期掌管费伯书局要务,鼓励年轻诗人的成长。艾略特轻易不见生人,吴宓却于1931年1月欧游时得应艾氏邀请餐叙;1958年艾氏又在办公室接见卢飞白,这都非常难得。是否与他们研究西洋文学、同宗亚里士多德为经典有关,就不得而知了。
许芥昱1945年春赴美受训,便与联大师友失掉联系。李俊清1956年4月因公赴美,才与他战后初次重逢。许芥昱1959年获斯坦福大学博士学位后,改任旧金山州立大学人文教授,1964年10月悄然飞到台北,李俊清把他接到家中欢聚,又一同参加了西南联大校友会。
许芥昱在李俊清家中看到吴宓先生为他批改的诗稿,十分喜欢,带回美国复印。他们谈到吴宓先生所开的中西诗之比较课,“印象非常深,回想起来,深觉获益甚多”。他们说,“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国内专攻比较文学的学者尚不多见,而开课讲授者恐亦只有宓师一人,真可说是研究比较文学的先驱了。”许芥昱有心从事比较文学的研究,李俊清表示赞成,并愿就所知,提供协助。许芥昱果然在这方面下了功夫,1968年出任旧金山州立大学比较文学系主任,讲授比较文学。
许芥昱是个敢说敢干、热情奔放的诗人,1973年竟偕他比裔美籍的妻子JeanneHorbach和两个可爱的儿子,漫游“文化大革命”中的中国大陆半载,返美后用英文写了《故国行》一书。他一到北京,听说吴宓在四川,便立即从华侨大厦给老师发出航空信,要去拜访。吴宓居然不知“牛鬼蛇神”并无会客自由,还很高兴地表示欢迎。
许芥昱兴奋异常,期待着与分别卅年的老师见面,想象不出他仍旧穿着他的中式长袍,或是已改着全国上下统一的干部短装。结果因得不到有关方面批准,还是没能去看望老师,最后只有通过老师的亲密学生和朋友李赋宁了解情况。许芥昱在他的书中这样写道:“对李赋宁两个半小时的访问,话题几乎没有离开过奇普斯先生。我们的Mr.Chips,我们背地里这么称呼他,我们对他绝不说再见———他依然活着,在四川。他教过我们所有的人。“我告诉李赋宁,吴先生仍旧用红墨水批改我的信,拼写出所有缩写的词,在字里行间用印刷体整齐地改正错字。另在我去信的边上写下对我的回复。“李赋宁说:‘他对我也这样。’李已任北大副教务长有年,1950年自美国留学归来,在教师中保持领先地位。‘那就是吴,’李说:‘我想他永远不会改变。’“李过去多年一直是老诗人吴最亲密的学生和朋友。吴是安诺德坚定的赞赏者及丁尼生的模仿者,他为同情他的因失恋而憔悴的学生落泪,……”海外的联大校友感谢许芥昱的《故国行》为他们带来许多联大师友的信息。当吴宓的海外弟子正在庆幸老师仍然活着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国内的“文革”又掀起了“批林批孔”高潮,他们的奇普斯先生因为不同意批判孔子已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备受折磨,生不如死!
李俊清第一次访问大陆时,不胜沧桑之感。当年合影的从军三少年,只剩下他一人了:卢飞白早于1972年以癌症病逝纽约;许芥昱亦于1982年1月4日以旧金山湾区山洪暴发,避走不及,不幸罹难。而他们戏称的SSAAA学派,许芥昱走了,刘倩影在美国,总算在北京见到了分别近半个世纪的沈师光和于绍芬。沈师光毕业后长期在善后救济总署工作,解放后,调整到上海商业系统,下放上海锅炉厂当工人,不幸于1957年被划为右派,苦苦撑了二十多年,改正错划后,勉任《英语学习》特约编辑,并为《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翻译词条。于绍芬则在内蒙古电视大学任教。
最后承教的学生
如今吴宓教过的联大学生,年纪最小的也快九十岁了,然而一旦提起联大,仍像小孩似的开心,兴奋地说个没完。更难得是许渊冲不仅说而且写,这些年先后面世的《追忆逝水年华》、《诗书人生》和《联大人九歌》,唤起了多少联大人美好的记忆,受到广大读者欢迎。
许渊冲比李俊清他们高班,1941年10月响应号召,投笔从戎,为来华对日作战的美国志愿空军飞虎队当翻译。一年后,飞虎队由美国第十四航空队接防,许渊冲也回联大复学,于1943年毕业。
许渊冲是吴宓1944年秋离开西南联大前最后承教的学生。他于这年暑假考入清华大学研究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研究莎士比亚和德莱斯顿的戏剧艺术,9月中旬,吴先生召集他和另一名新考取的外文所研究生谈话。吴宓要许渊冲第一学年选读Winter先生的《莎士比亚戏剧艺术》,算6学分;赵诏熊先生的《德莱斯顿全集》,算8分。论文题目可考虑为《莎士比亚和德莱斯顿戏剧艺术的比较研究》。其后不久,吴宓就趁休假去成都燕京大学讲学,从此没有再回联大和清华。许渊冲也没有在清华读完研究生,而到法国留学去了。他在巴黎大学研究法国文学,上世纪50年代回国,长期在解放军系统的外国语学院讲授英文法文,改革开放后才转到北京大学任教。
许渊冲对翻译情有独钟,在联大学习时已开始悉心研究和实践,撷取各家之长形成自己的风格。他的学习笔记中即记有1939年暑假第一次听吴宓先生讲翻译,讲话中充满了柏拉图“多中见一”的精神,就是说翻译要通过现象看本质,通过文字见意义,不能译词不译意。吴先生为外文系四年级学生讲作文和翻译时说过:“真境与实境迥异,而幻境之高者即为真境。”他认为翻译是对“真境”的模仿,许渊冲认为这种思想对自己有启发。他的笔记中,还记有潘家洵先生译联大学生爱打的桥牌Bridge为“不立志”,钱锺书先生关于翻译的隽言妙语及佳作。几十年坚持不懈的努力,许渊冲迄今已在国内外出版中英法文学作品一百二十余种,成为将中国历代诗词全面系统译成英法韵文的专家。许渊冲是一位念旧的人,1996年他在赠我的《追忆逝水年华》扉页上写道:“幸从吴师少年游,译诗方得惊人句。”通过同这样一批联大学长的交往,我深深感到联大“有容乃大”的可贵,在大后方以“民主堡垒”著称的西南联大,也有不参加学运、只埋头用功的同学们的自由空间,他们遍读经典,醉心文学(或其他专业),似乎不问政治,但在祖国和人民需要的时候,毅然投笔从军,甚至为国捐躯。在联大从军碑上留下姓名的,不乏这样的人。
群社是联大影响较大的进步组织,他们见许渊冲俄文成绩超前(小考100分,大考100分,总评还是100分),又熟读俄苏文学,希望他能加入;他怕加入组织会影响学习就拒绝了,人家也不再勉强。闻一多先生批评汪曾祺不问政治,汪曾祺却批评闻一多先生参加政治活动太多;闻先生说汪曾祺向他开高射炮,汪却说闻先生向他俯冲轰炸。师生二人把《诗经》中的比兴用到生活中来了,虽然针锋相对,却不伤和气。
如此宽松自然的环境及人际关系,怎能不令真想读书做学问的学生不胜羡慕而心向往之!
(本文转自中国社会科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