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棣

我的父亲名陈益，号谦受，解放後就只用陈谦受为名字。他1928-1932年就读于清华大学经济系，师从陈岱孙先生，同时他最崇拜最喜欢的老师还有马约翰教授。父亲在清华足球队里是左后卫，守门员赵燕生是津浦铁路局局长赵庆华的第六子，也是终身陪伴张学良的四小姐赵一荻的六哥。而当时的明星中锋自然是黄中孚。西语系36级的唐宝心叔叔告诉我，一次和燕京比赛，清华意外地输了，黄牛（黄中孚的绰号）抱住大门痛哭流涕，怎麽劝他都不肯走。燕京和清华是 “世仇” ，燕京学生一般比清华学生有钱，在清华人眼里那都是少爷。过去清华对燕京是每战必胜，但此次败走麦城，中锋黄牛自然是自责甚深，赤子之心表露无遗。後来为中国体育作出过杰出贡献的体委主任荣高棠，当时是清华足球队的啦啦队队长。

黄中孚在清华是一位极受欢迎的名人，是足球队的灵魂人物，这源于他对清华的热爱和敢为人先。黄老伯广东梅县人。其父黄锡铨曾任国会参议院议员，他五岁时迁居北平，中学进入崇德，而後改读今是中学。1927年还是中学生时，就入选北平民国大学生足球队出征。1928年考入清华大学攻读地理专业，他不但是跳远，三级跳和撑杆跳的“三冠王”，还参加了华北区足球队，任中卫，参加全国足球区际比赛。最後决赛在华北队与拥有中国足球王李惠堂的华东队之间举行。比赛由清华大学体育系主任马约翰任裁判，结果华东队以1:0获胜。但球艺高超，勇猛如牛的黄老伯虽败犹荣，获得“南有李惠堂，北有黄中孚”的称誉。绰号“黄牛” 风靡华北。家父则除了被称为“拼命二郎”外，未闻其他更高赞誉。附上1930年春拍的清华大学足球队部分队员照片（见照片-1）。赵燕生，他身材高大，长相英俊，不但是足球队的守门员号称铁门，还是棒球队的好手。在赵一荻和张学良互生情愫之後，由敢出头摆平难题的燕生六哥出手，帮助妹妹从家里私奔，成就了这段名闻天下的传奇姻缘。

（照片1）左三中锋黄中孚 右二陈谦受 右三守门员赵燕生

谁说历史不会重复？只不过後来这次由黄中孚顶替了赵燕生的角色。于1910年天津出生的吴靖是才女，清华大学第一届女生。祖父是李鸿章的至交，曾担任汇丰银行天津分行买办达25年之久的吴调卿。吴靖和赵燕生早在天津时即已熟悉。到了清华，两人为同班同学，加上经常与住在北平顺承王府（即後来全国政协所在）的赵四小姐往来，关系自然越来越“近乎”。周末时，赵燕生和吴靖经常到府里看望赵四。而赵四差不多一个月里总要来清华一两次，几个人或一同逛游北平名胜古迹，或一同进城吃馆子，偶尔张学良也作陪参加。毕业前一年，热恋中的吴靖卻在母亲逼迫下退学。关在天津家里，逼她嫁给父母为她定下的一门亲事。为了防备万一，黄中孚大哥不显山不漏水，从北平去天津协助吴靖逃婚。按约定好时间，他凌晨爬墙进去。把预先一切都预备好的吴靖带出家门後，立刻赶到天津火车站，就此逃脱母亲的管控，後来与赵燕生结成了夫妻。黄老伯亲口告诉我，当他1978年从纽约回国探亲访友。到了上海後，第一站就是去赵燕生家探望。老两口让孩子们都过来，排好队一起给黄老鞠躬拜谢。铁门赵燕生说：“没有黄老伯，就不会有你们！

附上清华女子篮球队合影（照片2）右1吴靖 右5蒋恩钿 从照片中可见吴靖个子很高。

女篮照片中的蒋恩钿是我的母亲，1929-1933年入清华大学就读西语系，后来她在培育种植推广月季花方面做了许多工作，已有专文记载，在此不再赘述。

父亲总记得马约翰老师提倡的Fair Play (公平竞争)，最恨技不如人，偏从背後踢人一脚的作法。他一再说：“Boy for victory, 要光明正大的去争取胜利，输了再努力。把比你强的用小动作踢倒了，这算是什么本事？这样的人以後出去做事，能和别人合作？能把社会上的事办好？”马老德育体育双馨更是影响了父亲一生。五十年代初，母亲陪父亲一起去先农坛体育场看足球比赛，恰巧遇到了马老，就十分高兴地坐在一起看球。期间父亲顺手掏出烟来抽，马老扭头瞪了他一眼说：“你学会抽烟啦？” 吓得老爸赶紧把烟掐掉。母亲看见马老师不但像往年一样训学生，而老爸也俯首帖耳乖乖的像孩子一样立刻把烟掐灭後扔掉。她开心的不得了，回来就不断给我们讲这故事，并以此在朋友们面前多次打趣老爸。父母在马老面前毕恭毕敬的神情深深印入我脑海，马老的恩泽永存父母心中。

2024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