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学子加入救护总队汽车队参与滇缅远征

张立人

我的父亲张式垓于1935年考入清华大学,因为抗日战争爆发,直到1944年8月才毕业于西南联大。求学之路前后历时9年,最后终于得到了清华大学梅贻琦校长签发的毕业证书。

清华学子弃笔从戎

1937年9月,清华大学10级机电机系机械系的杨德增,张自清等8人,在他们到长沙清华临时大学报到的途中经过南京时,恰逢南京陆军交缁学校招生,便自愿放弃4年级学业,报考了南京陆军交缁学校,成为联大最早参军的一批清华学子。

1938 年 9 月,我的父亲张式垓接到清华同学马廷声的来信,说原北京清华大学等校的学生可以陆续到长沙的临时大学复学。父亲立即告别了嵖岈山职业学校,打算到长沙临大复学,或参加陆军交缁学校。但其实在当年2月,原来在长沙的清华临时大学早就已经西迁昆明了。当父亲9月份离开河南驻马店遂平嵖岈山职业学校到达长沙时,学校早已人去楼空。

就在长沙临时大学西迁昆明的1938年2月,清华大学11级机械,电机系的章文晋等26 参加陆军交缁学校,毕业后多数分到200师,其中章文晋等8人参加了中国红十字救护总队运输队。当时11级机械系到长沙临时大学复学的同学有22人,仅有 5 人去了昆明,其余的17人全部加入陆军交缁学校,他们中许多后来成了中国红十字会救护总队运输股的骨干力量。在当时,清华学子弃笔从戎直接投身抗日蔚然成风。

到救护总队成为运输骨干

爱国华人林可胜博士1924年到北京协和医学院,后担任生理系教授兼系主任,成为协和医学院“第一个华人教授”。抗日战争爆发后他投入抗战救护事业, 1938 年临危受命担任中国红十字会救护总队总队长。

此时的林可胜急需医药设备和大量的医护,运输等各种人才。因为校友章文晋的三姨妈朱淞筠再三动员章文晋到救护总队运输股工作,于是章文晋便成为交缁学校毕业后最早加入红十字救护总队的清华学子。他被林可胜任命为运输股大队长,其后经胡会林,章文晋介绍加入救护总队运输股已被分在 200 师的还有清华11级的宋镜瀛,张世恩,李智汉,丁振岐,马廷声,苏哲文等 人,还有留在交缁学校的张自清(清华10级),及后来到长沙的我父亲张式垓。

1938 年章文晋等9 清华机械系,电机系10-11级学子加入了红十字会救护总队运输股,他们成为了中国红十字会救护总队运输股的骨干力量。从1938-1942年,他们与运输股的南洋机工及其他司机,工友们不辱使命,在极其危险困难的条件下,保障了红十字会救护总队交通运输的生命线畅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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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总队每年都要把从外国募捐到的药品、医疗器械及来自全国各地的医护人员输送到各主要战区

参加武汉会战

1938 年9月,我的父亲张式垓被任命为红会救护总队运输股第4汽车队中队长。时逢武汉会战高潮,不几天就带病赴江西修水—武宁前线运送伤病员、汽油、药品等,接运医疗队。一辆救护车当时按规定只能运送重伤员20人,但由于伤员人数太多,往往要拉50-60人。为了避开日机轰炸,父亲他们的车队夜行昼伏,在夜间行驶开往前线,拂晓前回到湖南长寿街驻地后方医院。但有一天依然遭到了日机轰炸,他不顾个人安危,把汽车开到隐蔽地点,日机炸弹就在身边爆炸,但威力不大,逃过一劫。父亲的同学宋镜瀛因住院未能到200师报到,9月份直接加入了救护总队运输股,任汽车中队长并立刻走马上任,奔赴湖北前线接运伤员。一天遭遇敌机轰炸,二辆汽车被炸毁,宋镜瀛本以为会被批评,但回来后林总队长却为宋镜瀛的平安归来设宴,并说道:“人比东西贵重”。

遭遇长沙大火

1938年10月25日,武汉沦陷。11月8 ,日军攻入湖南北部,轰炸了长沙和衡阳,11月11日岳阳接连失守,局势十分严峻,救护总队部已经于11月6日从长沙南撤祁阳。11月12日父亲张式垓奉命由长寿街撤回长沙,准备退往祁阳。一路上冷冷清清,往日的繁荣不见,气氛极其紧张。当晚住在长沙城北郊韭菜园—丝茅冲的长沙广雅中学。1938年6月救护总队部由武汉迁来长沙,就借住在长沙广雅中学内。

1938年11月13日凌晨2时许,长沙南门口外的伤兵医院突然起火,不到一刻钟后,南门又有三处起火。城内警备司令部见城外起火,以为是信号,纷纷将点燃的火把投向油桶或居民的房屋。不多久,连天心阁也火光四射,大火从南向北蔓延全城。当日黎明前,父亲的同学李汇川(李智汉)等把他从睡梦中叫醒,这时学校外面已经是火光冲天了。他们驾车刚刚开出校门,校舍就被大火吞没了。这场大火远在长沙 50 公里的浏阳都可看见,大家怀着悲愤的心情撤离了长沙。

遭遇南宁大轰炸

1938年10月广州陷落之后,援华物资经海路运到越南海防,车队经过广西南宁到达贵阳。 红十字会救护总队搬到贵阳图云关后,贵阳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成为连接湖南、广西、四川、云南等后方各省的交通枢纽,当时从越南海防—桂越线的重要性超过了滇缅公路。

1939年11月15日,日军在北海湾龙门港登陆,攻占了钦州、防城后,以一个师团又一个旅团的兵力于同年11月24日沿邕钦公路北犯南宁,父亲张式垓原计划到海防接运汽油,到南宁即遇日机连日狂轰滥炸,只好隐蔽在南宁公园,返回贵阳途中就听到南宁已经被日军占领。其后宋镜瀛被派到海防接车,只能绕道在临时修筑的公路夜间行驶,在过高平进入广西靖西时,汽车不幸坠入深渊,车毁,人亦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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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机轰炸烧毁了的汽车

宾士在滇缅公路上

1940年6月,日军入侵桂南重镇龙州,继而由镇南关入侵越南,完全切断了中国到越南的通道。对此,蒋介石立刻做出决定,命令救护总队运输股参加抢运军医署在滇缅公路起点腊戌堆积如山的援华战略物资。年底交通部从救护总队运输股在滇缅公路的 77 辆车中,抽调了42辆抢运战略物资。

自1940年6月起滇缅公路成为中国抗日战场与国际援华物资唯一的通道。救护总队也把几乎所有的运输力量都集中在这条路上。父亲张式垓从西北运输队调到滇缅路担任运油中队队长,往返贵阳—昆明—腊戌之间,他的同学宋镜瀛也参加了运油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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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红会救护总队时期(1941年-1942年)张式垓与妻子梁洁莲

1941年皖南事变后,国民党加强对红十字会的监控。1941年5月,救护总队进步书社被国民党查抄封闭。1942年1月特务搜查运输股,逮捕了汽车修理所所长张世恩,张未暴露党员身份,后经林可胜等保释出狱,李汇川和我的父亲接张世恩出狱。张世恩参加了赴缅远征军的医疗救护队,带领一个车队,负责车辆的维修。

为了确保滇缅公路这条抗战战略交通大动脉,1942年中国向缅甸派出远征军。林可胜亲自带领救护总队的3个医疗队及1个运输车队在当年的3月奔赴缅北前线,进行战地救护工作。救护总队抽调医护人员,新编医疗队3队,计苏华、严家贵和龚念慈为队长。汽车运输队一支,队长张世恩。于1942年3月22日由贵阳出发,经昆明入缅甸,参加战地救护,同年4月1日抵达腊戍。4月23日林可胜得知日军突破了中国第 55 师在垒固(Loikaw)的防线,他尽力将缅甸的伤员及 3 个医疗队送到腊戌,并设法转运回国。

4月30日林可胜接到史迪威和卢致德的命令前往卡萨(Katha)组织转移未能撤回中国的伤员去密芝那(今密支那 Myitkina),带领红会救护队的剩余人员以及177收容所的40名轻伤员共约160人,乘火车沿英多(Indaw)到密芝那的铁路撤退。5月6日当林可胜等人抵达密芝那附近的孟拱(Mogaung)时,日军攻占卡萨和八莫(Bhamo)逼近密芝那的消息传来,林可胜当机立断往西北转移,进入了胡康河谷、野人山。后经过5天的跋山涉水,队伍于5月13日抵达了英军补给站新平洋(Shingbwiyang)。又经过10天的艰苦跋涉,队伍最终在5月 22日穿越“鬼门关”之称的潘哨山口(Pangsau Pass),于5月25日下午到达了印度列多( Ledo)。

红十字救护总队运输车队

到昆明西南联大复学

1942年5月滇缅公路被日寇切断,父亲和他的清华学子共计9人陆续离开红会救护总队运输股。他们用4年的青春参与到抗战期间中国红十字会救护总队的救护工作之中,也成了最晚回到西南联大复学的清华机械电机系10-11级的同学。他们的回校受到了学校老师的欢迎,并分别于1943年和1944年毕业。

清华大学11级在1939年至1945年的6年间,共有毕业学生172人。1935 年9月机械系注册学生人数为57人,但是按分数能升入二年级者仅30人。1939-1945年一共只有28人毕业。由此可见清华大学即使当时在国家处于战争时期,办学条件十分艰难的情况下仍然坚持严进严出的教育培养方针,为国家战后的建设复兴培养宝贵的后备人才提供了保障。也体现了中国这所神圣学术殿堂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办学宗旨。其在国家危难的抗战时期能够为参加抗日救亡工作的学生们保留学籍,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也不失为一种与时俱进的创举。

致敬父亲和他的清华学子们,没有豪言壮语,却用实实在在的行动和热情似火的生命,为国家和时代的召唤作出了不辱使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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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时之中印公路(Ledo Road)1945年改名为史迪威公路,在贵州省黔西南州晴隆县,是抗战时期重要的运输交通线路,一段晴隆“24道拐”抗战公路,是“史迪威公路”的形象识别。古称“鸦关”,雄、奇、险、峻,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本文来源于何邦立编着:《林可胜追思论文录(1897-1969)》,梁序穆暨许织云基金会印行,20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