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季刚
《美国国家档案馆藏1918年庚款留学生档案（上）》(1)主要是介绍1918年庚款留美学生的集体入境档案，美国移民局同时还编集了学生们的个人档案，这些档案也藏于美国国家档案馆（National Archives and Records Administration，下称NARA）。所谓个人档案，是笔者为行文方便所用的名称，并非NARA的官方命名。这些个人档案列在“Immigration Arrival Investigation Case Files”这个档案系列里，都是美国移民局对华人在入境美国时进行调查的资料，仅涉及入境时的信息，所以也可称个人入境档案。
近年来，NARA逐步在其官网上公开这些个人档案。1918年庚款留美学生的个人档案，目前公开的有清华学校带队老师杨恩湛，庚款学生汤用彤、朱蘭贞、胡卓、王淑贞、顾岱毓和章金宝，后面5人全是女生。另外还有徐志摩（用原名徐章垿）的，但是他是自费留学。这些档案大多由标准表格组成，有很高的相似度，这里重点介绍杨恩湛的，他是领队教师，他的档案较之其他人，内容比较多。另外再介绍汤用彤和王淑贞的个人档案，其余人的大同小异。选王淑贞是以她作为此次庚款留美学生中的女生代表，她毕业回国后一直从事医疗工作，兄弟姐妹王明贞、王守竞、王守武和王守觉都是著名科学家；而目前NARA网上可以看到个人档案的1918年庚款留学生中，汤用彤是唯一的男生。
一、杨恩湛档案
NARA网上，杨恩湛档案的标题是“Yang, Ngan Chan - Case Number: 17472/25-24 - Ship of Arrival: NANKING, 09/04/1918”(2),内含29张原纸质档案的图片，另外还有一个由这29张图片构成的PDF文档。Yang, Ngan Chan即杨恩湛的英文拼写。这篇介绍性文章不可能将29页的内容一一列出，只能选择信息多、比较有意思的部分。
每份个人档案都有一个档案号码（3）--Case Number。杨恩湛的档案号码就在这个档案标题中：17472/25-24。与前面介绍的周诒春档案（4）相同，杨恩湛档案中第1页，P1，也是档案的封面，上面记有他的姓名：Yang Ngan Chan，他的档案号码，以及最基本的信息：Sect 6 Shanghai Student，Washington DC。这里的Sect 6 Shanghai student指第6条款上海学生。杨恩湛不是学生，把他记为第6条款上海学生，可能只是为了归类方便。P2是Reference Sheet，该表格可以填写相关联人员的姓名，这里为空白。
P3是杨恩湛的护照，是在上海发放的，与周诒春1914年的护照不是一个模板。护照顶部正中贴有一张壹圓的中華民國印花税票。杨恩湛的个人信息：生于1878年1月3日，身高5呎3吋半，1米60多点。1914年至1915年在北京任大总统府译员，时长1年；1915年至1918年在北京清华学校任国文部主任，时长3年，现住北京海淀。
护照上文字如下：
美字第一百八十四號
中華民國駐滬通商交涉員 陳 爲
給發護照事兹有華人楊恩湛確係中國教員 並非工作等輩原照西歷一千八百八
十四年七月五號美國議院增修一千八百八十二年五月六號限制華工條例第六款
定章請領護照前往美國本使查得該領照之人確不在禁約之列爲此印給華洋文合
璧護照請
駐滬美總領事官查驗明確盖印証實准其前赴美國境内居住所有領照人姓名年貌
身材籍貫開註於後請煩美國稅關查照放行可也須至護照者
計開
本人姓名楊恩湛 官職 痣認 生日 一八七八年一月三日高 五尺三寸半寸 以前作
何生業大總統府譯員在何時一九一四至一九一五年在何處北京幾年一年現在作何生業
國文部主任 在何時一九一五至一九一八年 在何處北京清華學校 幾年三年半 現住何處 北京海淀
如係商人照下填寫
現在生意牌號 設在何處 曾歷幾時 存本若干照金算
现在生意估值若干 所作何項生意
如係游歷照下填寫
在本國内家資若何 現到美國擬住幾時
右照給華人楊恩湛收執
中華民國 七 年 八 月 八 日 在上海發給
大方红色印章，“外交部特派江蘇交涉員之印”。
P4是英文版—Form of Chinese Certificate，其文字实际上是中文护照的英文翻译，有杨恩湛照片，照片上盖有江苏交涉公署的印章，中方官员英文签字：Ivan Chen，他的职位是Commissioner of Foreign Affairs Kiang Su，Shanghai，即江苏交涉员，此人是陈贻范。最后是美国驻上海领事馆的签证，签证官是Nelson Tsusler Johnson，职位原来印的是Consul General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美国总领事，但是“General”被划去，最后加了手写“in Charge”--Consul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in Charge，不知与总领事的区别是什么。签证日期是1918年8月8日，与护照上的日期是同一天。底部贴有一张一美元的美国领事服务费票
P5是身份证的申请表兼收据（Application and Receipt For Certificate of Identity），没有新信息，有杨的照片（与p4上的照片不是同一张），落款处有杨恩湛中英文签名。外国人进入美国后要申请身份证作为临时证件。
P6是上海美国总领事馆准备的杨恩湛简介（Precis），有照片，与p4中照片应该是同一张。简介里有一些前面没有提及的信息：杨恩湛生于江苏常州（Chang Chow Kiangsu），曾在美国留学，并于1910年获宾州大学的理学士学位（B.S.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已婚，妻子是Mrs.Yang Chen Ching，现居北京，这是陈静，没有子女（there are no children）。据清华大学校友总会网页上的一份《人物剪影》中“清华学校教务长杨恩湛”条（5），里面记载，杨恩湛与陈静有一女杨清华，生于1916年，这里杨恩湛没有填写，下面的面谈记录p7中，他也回答没有子女。赴美人员中，幼年子女不申报的情况很普遍，前面介绍的周诒春1914年入境，其夫人在回答官员关于子女的询问时，也没有提及最小的女儿。下面会看到汤用彤也是。
P6最后一段介绍杨恩湛赴美的计划：护送庚款学生赴美，分送他们去各自学校，并安排他们的经济事项，他预计在美国停留2个月。杨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上海有地位的中国人为他作证，当地出版物也有报道。
P7是美国劳工部的表格2602，为1918年9月4日，杨恩湛他们一行抵达旧金山的当天，移民局对他进行的面谈记录。表格开始是航行的信息，船名栏本来有Tenyo Maru（天洋丸）字样，日期是1917年12月1日，然后划去改为南京号，1918年9月4日，可能天洋丸那次航行的表格有多余的，拿来用于南京号的这次航行。该表格由几个固定的问题组成，包括姓名、婚姻状况：结过几次婚，妻子的脚型（与中国妇女裹脚的习俗有关，反映出美国人了解中国女性有裹脚的风俗），子女情况。杨恩湛的回答：Ching Shee，Nat. Ft. m’d April 1915,now in Peking。姓名Ching Shee应该是静氏-陈静，天足（Nat.ft—Natural Feet）,1915年4月结婚（m’d --married）,现居北京。子女信息，填的是无子女（no children）。还有2个问题比较费解：有没有从美国给在中国某人带钱物；这次回中国，有没有访问过任何从美国回中国的人。这2个问题可能有时代背景，或者说是移民局根据以往华人的某种模式而设计的问题。杨恩湛没有回答。其余问题多没有什么意义，杨恩湛也没有回答。页下方是杨恩湛中英文签名，美国移民局官员签名，另外还有一个签名：H.K.Tang，此人是移民局方面的翻译。
P8是中国驻旧金山总领事朱兆莘（Chu Chao Hsin）写给旧金山移民局长（Hon. Edward White,Commissioner of Immigration,Angel Island,California）的信，日期是1918年8月28日。信是打字写在总领馆信笺上，总领馆地址是617 Montgomery Street，San Francisco，下面有朱兆莘英文签名。朱兆莘说，我被正式告知，一大批学生将乘南京号邮轮于9月6日前后抵达本港，希望能对他们的入境提供便利。同时也希望学生们持有的第6条款证明在必要的检查登录之后能尽快交还给他们，就象贵局去年处理那批学生一样。这样学生们可以尽快前往他们的目的地。
P9是张黄色表格，劳工部移民局的表格591，没有内容，为一张空白表格。
P10和11是一式两份的信函,为旧金山移民局代理局长（acting commissioner）于1918年8月31日写给中国驻旧金山总领事，内容是：阁下28日的信已收悉（即p8），我方很乐意为学生们提供便捷服务，有关机构也已准备好在学生们抵达后为他们拍照，以使我方尽快为他们办理身份证。
P12是中国邮轮有限公司（China Mail Steamship Co. ltd.）的旅客总代理（General Passenger Agent）托马斯（H.N.Thomas）于1918年8月30日写给旧金山移民局长Edward White的信，内容也是通知学生的到来，信中提供了学生的相关数据：83名清华学生，世界中国学生联盟（Worlds Chinese Student Federation）赞助的学生13名，中国基督教青年会（Chinese Y.M.C.A.）学生23人,共计119人。所有这些学生都是头等舱乘客。
P13、14和15是劳工部移民局发给旧金山移民局的一份电报，p14和p15是电报原件，写在西联电报公司的电报纸上，p13可能是旧金山移民局收到电报后誊写到劳工部移民局的表格11上，该表格的题目是电报确认（Confirmation of Telegram），日期是1918年9月3日。信写给旧金山移民局，称有87名政府学生在杨恩湛带领下，将乘南京号抵达贵港，请给予礼遇并提供方便。落款的是移民局总局长（Commissioner-General）。
P16是张名片，此人就是p10上提到可以提供拍照服务的人。
P17是介绍美国政府招待抵达旧金山的中国学生的情况的一篇文章，日期是1918年9月7日，作者是F.W.Dickie,此人是一份海运杂志《Pacific Marine Review》的编辑。文章内容是对旧金山港湾的介绍。
P18到p25是本档案的重头戏，也是一篇文章，这才是对学生们在旧金山受到的欢迎活动的描述，可能它与p17一起构成欢迎学生的文字材料。这几页的顺序是反的，p25实际上是这篇文章的第1页，p18是第8页，最后1页。P25上天头写有“China Commerce Index”，这可能是一份华裔商业刊物，其下写着：“China Commerce Club of California”，加利福尼亚中国商务俱乐部，再下面：“Circulation to Members”，该刊物可能只在会员间流通。边上有2个日期：9月5日和9月12日，可能是这个刊物发行的日期。文章开始提到，南京号邮轮属于中国邮轮公司，这次是她的首航。船上有151学生，包括19名女士，差不多是抵达本港最大的一个乘客团体。从上海出发的南京号是在一个星期三早上抵达的，学生们将在旧金山停留到星期日早晨。到码头欢迎学生的有中国驻旧金山总领事朱兆莘和副领事S.H.Tan，还有中国商业俱乐部的来访者委员会，华人基督教女青年会和基督教青年会代表，以及当地中国学生代表。学生们感谢中国邮轮有限公司总裁陆润卿(6)，广东银行的负责人，以及南京号的船长为他们提供了舒适愉快的航行。美国有关部门为加快学生的通关和入境程序作了大量的组织工作。游美学务处的财务主管谢昌熙（C.H.Hsie）安排了旅馆和火车事项。来访者委员会为学生准备了4天的游览活动，节目有参观展览，乘车游览市区，晚宴。华人基督教女青年会还专门招待了女学生。旧金山各界人士在星期六为学生举办了盛大午餐会，参加的有朱兆莘总领事等中国外交官，加州大学校长，中文教授，旧金山各组织代表等，宴会上演奏了由著名汉学家傅兰雅的儿子小傅兰雅（John Fryer）编排的中国民乐。著名的罗伯特大来船长（7）因故不能到场，由他夫人代表参加，他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在宴会上宣读。杨恩湛致辞表示感谢。两位学生也作了答谢讲话，一位是庚款学生卢颂恩（Lu Sung En），另一位是自费学生Lee Dih Yuin，中文姓名待考。午餐会后，学生们登上一艘军舰，游览了旧金山周边的景点和造船厂，并参观了加州大学，加州大学校长讲了话，提到大清特使端方若干年前也参观过加州大学，这引起学生们的极大兴趣。妇女在美国社会的地位给端方留下深刻印象，他也有意为中国妇女提供高等教育的机会。
星期天早上谢昌熙带领学生去加州的Oakland坐火车前往他们各自的目的地，加州港湾委员会（State Harbor Commission）命令在港口的美国国旗两侧升中国国旗。每位女士收到一束玫瑰，男士则是一朵插在西装钮孔的玫瑰。美国人甚至学会了中文送别辞：“I Lu Ping An，一路平安！”
P26和p27也是相同的一式两份的公文，是旧金山移民局长1918年9月14日给华盛顿移民总局局长的信，是对总局9月3日（p13）的电报的回复，说来电提及南京号邮轮上有87名中国政府学生，谨此报告，船上总共有145名中国学生，包括杨恩湛带领的学生。他们都是头等舱乘客，证件都符合要求，因此都在船上就当场批准入境。这些学生中很多人英文流利，每人的个人档案将会尽快送交总局，学生到达后立即给他们拍了照，身份证在本月7日已交给了他们。
P28是旧金山移民局1918年10月16日给移民总局的信，称已经提交杨恩湛的报告。
P29是最后一页，旧金山移民局表格Spl.6，标题是 “Action Sheet，First Day Landing”, 这是旧金山移民局对入境申请人进行审察后给出的一个意见，即批准入境还是拒绝，登陆当天的处理结果。这份表格的内容很简单，美国移民局审查官（Inspector）给出的意见是同意（favorably），下面领导签字，批准杨恩湛入境美国。
这份杨恩湛档案，不仅提供了杨恩湛于1918年护送庚款留学生赴美的个人资料，同时还含有不少这一年美国方面对抵达的留学生欢迎的实况记录，是珍贵的历史资料，从中可以窥见美国人，至少是知识界人士，对中国学生的态度。它也提供了一些美国移民局在处理中国留学生入境的程序乃至部门之间的互动的细节。这份档案也是排华法案的一个实例，可以丰富对该法案的理解。档案几处提到学生人数，但都不完全相同，其中中国邮轮公司旅客代理给旧金山移民局的信里说有83名清华学生，比较准确，（1）中最后总结共有82名庚款学生，加上领队杨恩湛，共83人。
二、汤用彤王淑贞档案
1918年庚款留美学生，从NARA官网上可以看到的几份个人档案，基本遵循同一个模式，都是使用入境时的相关资料生成个人档案，都使用相同的表格。这里以汤用彤和王淑贞为例加以介绍，他们的档案，除了个人信息不同，其它基本相同，所以一起介绍。
在NARA网上，汤用彤档案的标题是“Tang, Yung Tung - Case Number: 17472/25-11 - Ship of Arrival: NANKING, 09/04/1918”（8）， 他的姓名汤用彤的英文拼写是Tang Yung Tung，他的档案号码是17472/25-11。这个档案有9张图，另附一个由这9张图片形成的PDF文件。王淑贞的档案标题是“Wang, Zok Tsung - Case Number: 17472/25-3 - Ship of Arrival: NANKING, 09/04/1918”（9），共有8页，另外也有一个PDF文件，她的姓名的英文拼写是Wang Zok Tsung,档案号码是17472/25-3。
汤用彤档案的第1页上的名字不是汤用彤，而是一个叫“Wai Sheung Siu”的人，肯定弄错了，是别人的材料，放错了地方。此人也是学生，是1927年赴美留学的。实际上，这是位女学生，但不是庚款学生，她叫萧惠裳，NARA上可以看到她的个人档案。除去这页，汤用彤与王淑贞档案相同，都由护照、护照英文版、美国驻上海领事馆编写的个人简介（Precis）、抵达旧金山时美国移民官对其进行的面谈记录、身份证的申请表及收据、旧金山移民局写给移民总局的信，通知该学生的报告已经提交、旧金山移民局写给学生所去地区移民局的信、以及移民局审察的最终意见，所谓的Action Sheet组成。杨恩湛档案中没有旧金山移民局写给学生所去地区移民局的信，因为他不是学生。
汤用彤的护照
护照与杨恩湛的用同一模板。护照上的信息：汤用彤生日是1897年3月1日，1911年至1917年在清华学校学习6年，1917年至1918年在清华学校任教员1年，现住湖北黄梅县。该护照于1918年8月5日在上海发给。
汤用彤护照英文版，
签字的中方官员与杨恩湛的相同，仍然是陈贻范，而签字的美国领事不是Nelson Trusler Johnson，从其签名依稀可辨是M.F.Perkins。下面印刷的职务“总领事（Consul General）”中的 “General”被划去，所以此人是领事。
王淑贞的护照
王淑贞，生日为1899年5月30日，1907年至1916年在苏州振华景海女学校（10），学习了6年。1916年至1918年，在苏州女医大学学习了2年，现住苏州十全街。该护照于1918年8月7日在上海发给。余同汤用彤。
王淑贞护照英文版，
签字的中方官员也是陈贻范，美国官员与杨恩湛同，是驻上海总领事
Nelson Trusler Johnson。
由上海美国总领事馆编写的汤用彤和王淑贞的简历（precis），真的非常简略，日期都是1918年8月14日，大部分栏目都空着，只说汤王二人是官派留学生，乘南京号邮轮8月14日出发前往旧金山。签字的美国领事是 Nelson Trusler Johnson，有照片，与护照英文版上照片相同。
身份证申请表和收据的表格上，也贴有照片，汤用彤仍然用的同样的照片，而王淑贞的是另一张。汤用彤身高5呎1吋半，两眉间有疤，他要去明尼苏达州的圣保罗（St.Paul,Minn）。王淑贞身高为5呎4又8分之3吋，相当高,她去芝加哥。经手官员是个女的，Elizabeth D. Clark, 下面有中英文签名。
汤用彤的身份证申请表和收据
王淑贞的身份证申请表和收据。
汤王二人档案中有一页，是旧金山移民局给两人要去的地区移民局负责人的信 ，通知他们汤王的到达，连带通知去同一地区的其他学生的到达。汤用彤的是写给明尼苏达州明尼阿波利斯（Minneapolis）移民局，日期是1918年9月18日。称有3名学生到明尼苏达州：程其保（Cheng Chi Pao），汤用彤和Lin Tse Chen（自费生，中文姓名不详），落款是旧金山移民局局长Edward White。王淑贞的是写给巴尔的摩移民局负责人，日期为1918年9月19日。称有4名学生去巴尔的摩：楼光来（Lou Kwang Lai）、张歆海（Chang Hsin Hai）、余泽兰（Yu Chai Lan）和王淑贞。落款也是旧金山移民局局长Edward White。这里王淑贞的目的地与上面说的芝加哥不同，不知具体情况如何。中文资料中（百度百科），王淑贞于1925年毕业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而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正坐落于巴尔的摩。在留学生中，赴美证件上的目的地和实际去的地方不同的情况非常多，所以也不奇怪。
两人档案中另一封信是旧金山移民局写给华盛顿的美国移民总局局长的信，称已经向总局提交了关于汤王二人的报告。信的日期分别是1918年9月18日（汤用彤）和19日（王淑贞）。
汤用彤和王淑贞档案中另一个较有信息含量的是面谈记录。内容也是记录在表格2602上，汤王两人此次面谈日期都是1918年9月4日，即南京号邮轮抵达旧金山的当天。汤用彤的回答：只有一个妻子（one wife only），叫Chang King Ping（张敬平），21岁，天足（N.F.），子女栏都是划了一道，表示没有。查网上没有发现汤用彤子女的生年，到是可以读到李娟娟著《汤一介传》片段，里面提及“在汤用彤教授留学美国期间，他们的女儿汤一梅不幸患病在北平早逝”。由此推断，汤一梅应该是在汤用彤留学前出生。另有1936年，汤用彤的全家福照片，里面他的长子汤一雄，看上去已经是个青年，不太可能是汤用彤回国后出生（11）。这些说明，汤用彤在1918年去美国前已经有了子女，但是他没有填。前面杨恩湛也是填了没有子女。徐志摩的同一表格，也是填没有子女，而他儿子徐积锴生于1918年4月。那个年代，前往美国的中国人，似乎有一个倾向就是不填子女。其它问题，汤用彤都没有回答。王淑贞未婚，所以她的表格2602中大多数问题都是空白，只有“近居中国时，有没有访问过正好在中国的本国居民？”一栏，写了Johns Hopkins Med. School,Baltimore Md，显然不是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她要去的学校，然后是她中英文签字。另有手写H.K.Tang,翻译的签名，汤用彤这里没有写翻译名字。
汤王档案中最后一个表格是“Action Sheet，first Day Landings”。汤王二人的这张表格上，没有姓名，所以除了个人代码不一样外，其余部分完全相同。日期都是1918年9月4日，学生抵达当天，审察官（Inspector）的意见都是同意（Favorable），然后部门领导和代理局长签字批准。这也意味着入境程序的完成和结案。
NARA收藏的杨恩湛、汤用彤和王淑贞档案，与（1）中档案一起，丰富了研究1918年庚款留美学生的相关资料，从中还可一窥美国移民局在那个年代执行排华法案的具体流程。这些档案也为杨恩湛、汤用彤和王淑贞的生平研究提供了新信息。
薛一东女士对本文提供了帮助，特此致谢
注释：
（1）《美国国家档案馆藏1918年庚款留学生档案（上）》，见清华大学校史馆网。
（2）杨恩湛档案：“Yang, Ngan Chan - Case Number: 17472/25-24 - Ship of Arrival: NANKING, 09/04/1918”，网址为：https://catalog.archives.gov/id/28837641
（3）档案号码具唯一性，一名乘客一个号码。美国移民局设立的档案号码有3个部分，以杨恩湛的为例，第1个数字是17472，然后是斜杠后面的25，最后是横杠后面的24。（1）中提到乘客名单中的2个数字，确定某个乘客在名单中的位置，这2个数字在这里就是25和24。25指的是第25份乘客名单，因为一艘船上乘客很多，所以名单会有多份；24标出此名乘客是该份名单上的第24人；而最前面那个数字17472，则是南京号邮轮此次航行的一个总号码，此次航行每名乘客的档案号，第1部分都是这个号码，汤用彤和王淑贞的档案号码的开头，也是这个数字。这样看来，档案号码由3个数字构成，类似一个三维坐标，确定了一名乘客在名单中的位置。
（4）《美国国家档案馆藏周诒春档案介绍》，见清华大学校史馆网。
（5）网址为：https://www.tsinghua.org.cn/info/2267/26859.htm
（6）陆润卿（Look Tin Eli，1870-1919），著名美籍华人，广东银行和中国邮船公司创始人之一。1884年陆润卿从中国返美时被拒绝入境，打官司胜诉，成为与排华法案有关的著名案件之一。
（7）罗伯特大来（Robert Dollar，又称Captain Robert Dollar，1844-1932），美国航运大亨，其公司的航船来往于中国与美国，很多庚款留美学生都是乘坐他公司的邮轮赴美。
（8）汤用彤档案：“Tang, Yung Tung - Case Number: 17472/25-11 - Ship of Arrival: NANKING, 09/04/1918”，网址是：
https://catalog.archives.gov/id/28837612
（9）王淑贞档案：“Wang, Zok Tsung - Case Number: 17472/25-3 - Ship of Arrival: NANKING, 09/04/1918”，网址是：
https://catalog.archives.gov/id/28837654
（10）查苏州当时确有这两所女校，振华女校和景海女校，前者振华女校的创始人王谢长达，正是王淑贞的祖母。
（11）汤用彤1947年去美国，在旧金山入境，所填乘客名单里面的“过去来过美国否”一栏填写“1918-1922”，所以汤是1922年回国，但是1936年的家庭照片中，汤一雄明显大于14岁，所以不象是汤用彤回国后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