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季刚

美国国家档案馆（National Archives and Records Administration，下称NARA）收藏有早期华人入境美国的相关档案，包括很多赴美留学生的档案，其中有1913年赴美的一批中国政府官派留学生的资料。这批学生乘坐中国号邮轮（SS China）,于1913年8月25日抵达旧金山。

这批档案在NARA官网上可以看到的，包括旧金山移民局对这批学生的记录，还有轮船公司向移民局提交的华人乘客名单，另外在NARA合作单位familysearch.org(下称FS)网站上，还有全体乘客名单，其中仍然含有华人。三份名单并不完全相同，移民局的记录比较正规，比较官方化，但是内容比较简单；华人乘客名单，有中文签名，因此解决了这些学生的身份问题；全体乘客名单给出了乘客的旅费支付者，可以间接说明学生是官派还是自费留学。

一、三种档案简介

这批学生的移民局入境记录（下称移民局华人名单），收在NARA网上的旧金山移民局华人入境档案系列——“Lists of Chinese Applying for Admission to the United States through the Port of San Francisco, California July 7, 1903 – January 7, 1947”——中的一个文档：“December 11, 1912, SS Persia - June 13, 1914, SS Siberia”(1)中。入境华人的信息记录在移民局的409表格里，每页可记12人，天头上是船的信息：船名，抵达港口和抵达日期。该文档p318开始，记录了中国号邮轮（China）上的华人，抵达港是旧金山，抵达日期为1913年8月25日。P318上有10名学生，P322上有4名学生，P323上，11名学生加带队的周贻春，P324上，12人全部是学生，最后，p325，6名学生和1名学生家属。现附上p323图片：

轮船公司的华人乘客名单（下称华人乘客名单）。NARA网上，有一个旧金山入境华人乘客名单档案系列：“Lists of Chinese Passenger Arrivals at San Francisco, California August 9, 1882 - December 25, 1914”，其中一个文档“September 1, 1913, SS Siberia - November 10, 1913, SS China”(2)中包含了中国号1913年的这次旅行的记录。因为排华法案的实施，所有搭载华人乘客的轮船在进入美国时必须向美国移民部门提交专门的华人乘客名单，1913年，这种名单用的是美国移民局的表格418（Form 418）。按排华法案的规定，入境华人被分为几个类别，学生教师官员等属于豁免类（Exempt），可以进入美国。这个文档的p73开始数页，就是这批学生的记录。每张表格最多可记录30名乘客，内容除了姓名、性别、年龄、出生地和生日等基本栏目外，最有价值的是最后一栏，中文签名（Chinese Signature）。有了中文签名，学生的身份就一目了然了。与p73中文签名栏对应的，是p74上的英文记录，有王正序，王恭宽等，护送这批学生的周贻春，也在这页上。其余学生在p76和p77、p79和p83、以及p87和p88上。下图为p74：

P74

全体乘客名单。轮船入境美国，尚需向美国移民部门提交全体乘客名单，包括华人，所以全体乘客名单中也有这批学生的记录。这份名单仍然归NARA收藏，但是NARA网上看不到， 要去FS网才能看到。FS上有一个旧金山入境的全体乘客名单档案系列：“California, San Francisco Passenger Lists, 1893-1953”，其中的一个文档：“066 - Aug 2-30, 1913”(3)，含有这批学生的记录。该文档的p489上有9名乘客，8名是学生，1名教师。P499上，3名学生。P547,16名乘客，14名学生，加上周贻春和另一位教师。P551上，15名学生。P555上，2名学生。全体乘客名单所用的是移民局的表格500（Form 500）,每页也是30人。这个表格有一个栏目是旅费由谁支付，可以帮助判断此名学生是官派还是自费留学。该表格的图片来自FS，涉及版权，暂不附于此。这份表格中记录的“学生”、“教师”等，指的是在中国的职业，而前面表格中的“学生”，则是签证类别。

下面将这些学生的信息编成表格。

二、学生信息表

综合上述三个文档中的学生信息，列出下表。有些姓名在3个文档中的拼写会略有不同，原因可能是手写字母的辨认困难所造成的，这在NARA的华人档案中比比皆是。这里以移民局华人名单中的拼写为准，中文姓名来自华人乘客名单中的中文签名，年龄（分为年和月2个部分）和旅费支付栏来自全体乘客名单，类别来自移民局华人名单，清华毕业栏针对庚款留美学生，所填为其自清华学堂毕业的年份，空白则表示此人非清华学生。

三、信息分析

上表中共有45人，其中一名官员--周贻春，一名学生家属（stu dep—student dependent），其余43名学生。学生中有16人是清华学校1912年的毕业生（4），在移民局华人名单中，他们都标为政府学生（按档案中原文直译，亦即官派庚款学生之意，下同），全体乘客名单中，他们的旅费都是由北京政府支付。另外有何庆增、张贻志、鲍锡藩和钟心煊4人，也是政府学生，旅费也由北京政府支付，查此4人为1911年第三批庚款留美学生（5），但是没有成行，全体乘客名单中有“之前是否来过美国”一栏，他们都填了“no”，此次1913年首次赴美，表中他们的毕业年份标为1911，后加*号，表示特殊情况，因为前三批庚款留学生并非严格意义上的清华毕业生。还有一人，张铭，也是政府学生，旅费也为北京政府支付，按理也是清华派送的学生，但是没有查到此人的资料，表中毕业年份用问号代替。另外的学生中，柴峰是山西省政府派送的学生，陈蕴奇和张名艺为湖南政府派送的学生，孙昌克是四川省政府派送的学生，再有周恕、缪云台、范师武、卢锡荣和杨克嶸5人为云南省政府派送的学生，这些学生也是官派留学生，但不是庚款留学生。另有马如荣一人是返美学生（Ret stu—returning student），他于1898年至1910年在美国。柴峰和一名许同学是女生，但是许的签字看不清，可能是许端x，而她名字的英文拼写是Hsu Emily T.,无法推出中文名。还有简玉文，他的签名也不易辨认，只能从签名的大致形状和英文拼写来推测，可能是简玉文。

周贻春是清华学校副校长，这次护送这批庚款学生赴美留学。全体乘客名单上，他的年龄填的是30岁7个月，百度百科上他的生日1883年12月29日，但是华人乘客名单中他的生日记为1883年1月9日。周贻春的“之前是否来过美国”一栏，填的是“1907-1910 New Haven”，即1907年至1910年在New Haven，这是康涅迪卡州（Connecticut）的一个地方，是耶鲁大学所在地，那段时间，周贻春在美国留学。周贻春还填了一个美国地址：Educ Mission to U.S.A. ,2006 Columbia Rd Wash D.C.,全称应该是Chinese Education Mission to U.S.A.,即游美学务处，地址是华盛顿特区的哥伦比亚路2006号。

全体乘客名单还列出了乘客登船的地点及日期。历年庚款留美学生，除了抗战时期，几乎全是在上海上船，只有1913年的这批学生，是在日本的长崎（Nagasaki）上的中国号邮轮。很有可能他们在长崎是中转，即先从中国乘船去日本，再在长崎乘坐去美国的中国号邮轮。在长崎上船的，除了清华的22人——21学生（4名第三批庚款生，16名1912年毕业生，还有情况不明的张铭），加周贻春，另外还有10名学生（王恭宽、李植藩、许端x、柴峰、陈蕴奇、刘季焯、江清、余文澜、孙昌克和张名艺）和1名学生家属（叶玉良妻子叶张氏），共计33人。其他学生于1913年7月29日在香港上船。

四，总结

1913庚款留美学生于1913年8月5日在日本长崎乘坐中国号邮轮前往美国，并于1913年8月25日抵达旧金山。这批学生计有21人，加上带队的周贻春和1名学生家属，共计23人，包括1912年清华学校留美预备部毕业同学：王正序、何穆、李永庆、李宝鎏、吴大昌、余文灿、卓越，别号文悦、胡嗣鸿，别号仕鸿、侯德榜、马国骥、陈藩、许世箴、杨炳勋、叶玉良、廖慰慈、郑辅维，计16人；原第3批庚款留美学生中的4人：何庆增、张贻志、鲍锡藩、钟心煊；另有情况不明的张铭。学生家属是叶玉良妻子叶张氏。而1913年的清华学校留美预备部毕业生则于1914年赴美，参见（4）中1913年清华学校毕业生名单及拙文《美国国家档案馆藏1914年庚款留学生入境记录》（6）。与他们同行的还有由云南、山西、湖南和四川省政府资助留美的学生，以及自费学生。

参考文献

（1）December 11, 1912, SS Persia - June 13, 1914, SS Siberia，网址：https://catalog.archives.gov/id/102053567

（2）September 1, 1913, SS Siberia - November 10, 1913, SS China，网址：https://catalog.archives.gov/id/120144786

（3）066 - Aug 2-30, 1913，网址：https://www.familysearch.org/ark:/61903/3:1:33SQ-G5LD-VXB?i=488&wc=M6B9-W29%3A202120201&cc=1916078

（注）FS上文档的网址随页数变化而变化，这里的网址指向该文档中p489

（4）谭清华.清华学校毕业生考（上）：1912-1919级,网址：https://xsg.tsinghua.edu.cn/info/1003/1328.htm

（5）韦季刚.美国国家档案馆藏前三批庚款留美学生入境美国资料,网址：https://xsg.tsinghua.edu.cn/info/1003/1203.htm

（6）韦季刚.美国国家档案馆藏1914年庚款留学生入境记录，网址：https://xsg.tsinghua.edu.cn/info/1003/2381.htm

本文图片来自NARA网，原图下均有注：图片由Ancestry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