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 帆

　　孙立人将军自1914年进入清华学校，至1923年毕业赴美留学，前后九年时间在清华园中度过，占其一生的十分之一，对清华的感情自不待言。在其1928年归国后，至离开大陆的20年间，孙将军与上海的交集也在其戎马生涯中留下了深刻印记，特别是1937年“八一三”淞沪抗战，率部英勇抗击日寇，身负重伤，血洒战场，令后人永记。孙将军一生中究竟到过上海多少次，在已有文献中并无明确统计，但在上海清华同学会的历史文件中，却可以找到孙将军于1947年底在上海一次活动的明确记载。

《上海清华同学会会刊》1947年第7、8期合刊的报道

　　在上海图书馆馆藏的《上海清华同学会会刊》1947年第7、8期合刊第一版上，有一则题为《欢迎孙立人校友 义卖手册五亿元》的报道，全文如下：

　　十二月十五日下午四时半，在本会会所举行冬季全体大会，欢迎校友孙立人将军，并为孙校友所办之东北清华中学筹募基金。由会长王祖廉同学主席。在风雪载途中，到会者仍有二百余人。孙同学戎装莅会，英姿焕发，和蔼可观。当报告校友齐学启殉国经过及身后安排，悲壮义烈，听者动容。孙同学并将战利品日军宝刀一柄，赠与同学会，由王会长郑重接受。　　

王会长报告清华手册经一月余之惨淡经营，即将出版，内容精美。为收一举二得之效，拟将此册义卖，得款捐助孙同学所办东北清中。并谓前日已有一部分同学热列赞助，如唐星海同学以二亿元买二册，其他同学亦至少以百万元购一册云。当场各级热烈响应，最高者出至一千二百万元一册，一九一九及一九二〇均成绩极佳，结果总数逾五亿元。末有音乐茶点助兴，全体均尽兴而散。
　　
　　清华同学会的历史最早可追溯到1913年6月29日，是由1912级和1913级在清华园发起组织的.1914年后,在美国逐步演变为“清华留美同学总会”。1920年后由于归国毕业生逐年增多，开始在国内分设组织，最早设立的是华北支会和上海支会。校史上有记载的清华同学会“上海支会”活动记录是1924年9月19日，而成立日期应不会晚于1921年（详细日期待考）。1947年时，上海清华同学会设在靠近外滩的九江路45号花旗银行大厦二楼。
　　
　　从报道中可以确认，孙将军在1947年12月15日（周一）是在上海的，这一天他参加了上海清华同学会的年末大会。在会上，他为200余名在沪清华校友作了报告，讲述抗战中率领中国远征军进入缅甸打击日寇，取得“仁安羌大捷”等一系列胜利的史实。特别报告了“校友齐学启殉国”的经过，以及身后安排，“悲壮义烈，听者动容。”

齐学启（1900—1945）也是清华1923级校友，与孙立人清华同窗九年，又在毕业后同船赴美留学，学习军事，以图报国。在抗战中他担任孙立人将军的副手，一起赴缅甸作战，功勋卓著。1942年在战斗中不幸负重伤后落入敌手，被囚于日军战俘监狱达三年之久，坚贞不屈，最后惨遭变节者刺杀，于1945年3月13日牺牲。1947年秋归葬于长沙岳麓山，孙立人亲撰《祭齐故副师长长文》，文中有“呜呼旧事历历，思之凄梗，山岳可移，沧海可塞，余之哀君者，其无时而已也”之句，足见孙、齐二人同学加战友的生死相交之情义！

演讲结束后，孙立人还将一柄在抗战中缴获的日本军刀赠与清华上海同学会作为纪念，这更令在场清华校友群情激动，为所有牺牲的抗日英烈事迹而感动，确实意义非凡！

其实，清华对抗战中牺牲的优秀校友从未忘记，早在1946年4月的抗战胜利后首个校庆日，梅贻琦就在纪念演讲中说：“在抗战期中，本校校友以身殉国，死事之烈，若沪上之陈三才，赣北之姚名达，缅甸之齐学启，皆足名垂清华史，实亦母校之光，将来拟于清华水木之间勒碑纪念，或更编印纪念册，以资流传。”如今，陈三才、姚明达、齐学启的名字早已镌刻在清华园内的“清华英烈碑”上。同时，他们不仅是清华英烈的代表，而且都已被列入中国“国家著名抗日英烈名录”，青史留名，事迹永存。

上海清华同学会在1947年末编辑了一本《清华手册》，这本手册64开大小，布面精装，深蓝色封面上烫金印刷有“清华手册”的图案和“1948”字样。内页共200余页，分为“资料、记事、广告”等三个部分。其中最有历史价值的是“资料”部分，内容丰富，类似于“清华一览”。包括“国立清华大学校史概略”“清华大学规程”“清华大学教职员录”“清华大学历任校长一览”“清华校友创办各地清华中学一览”等内容。

在抗战开始后的八年中，清华校友曾先后在贵州、重庆、成都、长沙、东北等地开办过五所“清华中学”。在《清华手册》中明确记载了“东北清华中学”开办于1946年，董事长就是由孙立人将军担任。在这次上海清华同学的聚会中，还举行了一项捐助孙立人办学的《清华手册》义卖活动。当天出席聚会的清华校友在孙将军报告的精神感召下，踊跃认购，共筹得五亿元，全部捐赠给了“东北清华中学”。

虽然听上去这个数字很吓人，但这却是1947年中国社会经济状况的反映，是当年中国经济发生恶性通货膨胀的真实记录。根据有关研究文献，以1937年为基准，当时的通胀率高达2.62万倍。照此推算，这5亿元的购买力只相当于抗战爆发时的2万元左右。但即使如此，也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足可证明清华同学对孙立人将军办学义举的大力支持之情。

在1948年发行的这本《清华手册》中有一篇“清华上海同学会大事记（1947）”，在12月15日一栏中记载着“在本会举行秋季大会，欢迎校友孙立人将军。当场捐助东北清华中学五亿元”。这项记载就与《上海清华同学会会刊》中的报道相互印证，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证据链。不仅为研究孙立人将军在这个时期的活动提供了可靠佐证，而且为上海清华同学会的历史增添了一段永不磨灭的佳话。这正是：

求学清华永难忘，精忠报国须自强；

奋勇抗敌勋卓著，一腔热血洒疆场。

振兴教育办学堂，校友相助齐解囊；

将军事迹催人泪，手足情深是同窗。

（2020/12/27 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