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大学校史馆金富军
近代以来,随着边疆、民族危机发展,边疆研究日益受到重视。20世纪后,边疆史地研究社会化趋势日渐明显,出现了一些专门研究团体,清华等一些学校也开展相关研究。
清华十分注意边疆问题教育,1925年筹办农业学系,即确定“到边疆去做事”作为学生培养工作的重要目标之一。[1]1927年,吴景超、王化成、雷海宗等五人组织清华文科课程委员会讨论会,建议政治学系增加“满蒙藏问题”等课程。[2]这些教育熏陶,使得校内形成关注、研究边疆问题的浓厚氛围。
1928年底,袁翰青、夏坚白、罗香林等清华学生与罗家伦、朱希祖、刘崇鋐、张星烺、郭廷以、翁文灏、冯友兰、杨振声、洪有丰等著名学者共30人,发起成立清华大学边疆问题研究会。对此研究会,学术界既有研究或关注较少,[3]或未尽准确。[4]本文拟就此研究会做一简要梳理。
发起与成立
1928年5月间,日本为阻挠南京国民政府北伐,策划、制造了惨绝人寰的“济南惨案”,引起中国人民的抗日怒潮。“济南惨案”后,林文奎、傅举丰、汤象龙、徐雄飞、罗香林、曾炳钧等清华学生即组织“济案后援会”,参与组织北平各校“济案”后援会,调查日货,编写英文宣传资料《济案真相》(The Tsinanfun Crisis)等活动。[5]
5月15日,学校召开“济南惨案”纪念会,[6]教务长梅贻琦提议全校师生共同组织满蒙研究会,收集资料,研究满蒙问题。7月2日,满蒙研究会召开成立大会。因暑假临近,很多师生先后离校,到会人数不多,当天的成立大会改为谈话会并决定组织暑期满蒙研究会,待开学后再组织满蒙研究会。
暑期满蒙研究会推举夏坚白、傅举丰、丁而汉、牟乃祚与林文奎等五人为事务委员,推举梅贻琦、余日宣、陈寅恪、钱稻孙、王化成、刘崇鋐、陈达、朱彬元、戴志骞等九人为指导教师。[7]并开办日语班,同学们以“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自醒。[8]7月14日,研究会邀请南开大学傅思龄教授(曾任南开大学东北研究会主任)来校讲演。[9]暑假期间,满蒙研究会开读书报告会三次,并将本校图书馆中所有关于满蒙问题之书籍编成索引。
暑期满蒙研究会属于假期学生临时组织,开学后,“暑期满蒙研究会”名称已不能适用。为了使满蒙问题研究继续进行、更加规范并扩大队伍,暑期满蒙研究会决定发起组织“边疆问题研究会”。[10]12月8日,暑期满蒙研究会全体会议决定将书籍、捐款转赠“边疆问题研究会”。自12月25日起,暑期满蒙研究会正式取消。[11]因兹事体大,如仅具虚名殊无意义,切实工作则非有实地调查、发表刊物、系统研究不可。因此,暑期满蒙研究会决定先推定傅举丰、曾炳钧、袁翰青三人为代表与校长接洽,希望得到学校支持,再定组织办法。[12]
此时,清华学校已改为国立清华大学,校长罗家伦已于9月18日宣誓就职。罗家伦始终非常重视边疆问题研究,任清华大学校长之前,他任中央政治学校校务委员主持教务时曾开办蒙藏班,后改建为蒙藏学校。抗战期间,他又对西南、西北等地进行考察,对于开发、建设边疆提出了许多设想和建议。
“济南惨案”处理期间,罗家伦(时任战地政务委员会教务处处长)曾与熊式辉等临危受命,赴济南谈判,险些发生意外,[13]对日军的凶残骄横有切身体会。罗家伦任校长后,积极支持师生的这一爱国举动,并欣然名列边疆问题研究会发起人。虽然学校对于边疆问题研究会“于原则上极为赞成”,但揆诸当时形势,学校“当局认为此会,不便由学校发起,可由教职员及同学组织。”[14]
在学校支持下,经过袁翰青等积极筹备,1928年12月7日,边疆问题研究会在科学馆正式成立,吸纳成员七十余人。[15]研究会发布公告:
边疆研究会缘起
我国自鸦片战争以还,门户洞开,藩篱尽撤;帝国主义者挟土地侵略之野心,四面八方,步步进逼:如日之于南满,英之于西藏,俄之于新疆,外蒙;彼此间密约之协定,势力范围之划分;或煽惑土人,反抗政府,或强用武力,攫取利权。吾国若尚不早为固圉之计,则唇亡齿寒,内地亦行见有沦亡之祸。同人等怀国势之颠危,知挽救之不容或缓,故有边疆研究会之发起。目的在切实研究边地之地理形势,社会状况,天产富源,外人势力,政治现象及其他与边地有关之各种重要问题;期得确切之知识及妥善之挽救办法。凡本校教职员同学如于边疆问题具有兴趣,愿加入本会研究者,不胜欢迎之至。
发起人:
丁而汉 王肇嘉 朱希祖牟乃祚 吴志翔 林文奎 洪有丰 翁文灏 夏坚白 袁翰青
徐雄飞 高 琦 曹毓俊 张星烺 张大东 张国威 张德昌 傅举丰 冯友兰 曾炳钧
汤象龙 杨振声 邬振甫葛春林 郑冠兆 刘崇鋐 刘大白 谢子敦 罗香林 罗家伦[16]
其中朱希祖、张星烺、翁文灏、冯友兰、杨振声、罗家伦、洪有丰、刘崇鋐等人为清华教职员,罗家伦为校长,杨振声后任文学院院长兼中文系主任、冯友兰后任文学院院长兼哲学系主任、洪有丰任图书馆馆长、朱希祖任历史系主任、翁文灏任地理学系主任等职务。研究会成立时,教务长吴之椿、历史系教师郭廷以也正式加入,后历史系主任蒋廷黻成为研究会指导顾问。学生分布于政治、心理、化学、地理、历史、经济、土木等系,其中政治学系最多,达7人,其次为化学与心理两系,分别为4人。因此,从组织形式及人员构成看,这是一个得到学校支持、部分教授指导下、以学生为主的研究团体。
学生发起人中,林文奎、傅举丰、汤象龙、徐雄飞、罗香林、曾炳钧、夏坚白、丁而汉、牟乃祚等人参与组织“济案后援会”、“暑期满蒙问题研究会”,这表明三个组织具有组织、思想上的继承关系。
在边疆问题研究会发起组织工作中,袁翰青颇为活跃。
袁翰青(1905—1994),江苏通州人。我国著名的有机化学家、化学史家。1925年考入清华,1929年毕业后赴美国伊利诺大学研究院深造,1932年获博士学位后留校任教。1934年底回国,袁翰青先后在中央大学、西北师范学院、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及辅仁大学等校任教,1955年被选聘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
作为化学系三年级学生,研究会成立后,袁翰青发表《边疆问题——注意的理由和解决的途径》一文,更为全面地阐述了关注边疆问题、组织边疆问题研究会的必要性与紧迫性。[17]
袁翰青首先指出边疆问题中蕴含着民族主义的精神,不简单地等同于国防问题。如果只为了国防在边疆修武备,忽略边疆民族的利益与意志,则流于偏狭的国家主义,进而陷于残酷的帝国主义。为此,“我们注意边疆问题完全是站在民族主义的立场上,绝不容有偏狭的国家主义和残酷的帝国主义的精神存于其间。”
袁翰青指出,重视边疆问题,对国计民生的重要意义主要体现在:第一,谋求民族主义贯彻中国境内,各民族得到解放与平等。第二,边疆民族与内陆各民族唇齿相依,共存共亡。重视边疆问题,携手边疆民族,共同抵御外国侵略。第三,振兴边疆文化,发展边疆经济,粉碎帝国主义对边疆渗透与侵略。第四,推动内地移民到边疆垦边殖地,加强边疆防备,保护中华民族的独立安全。
据此,袁翰青提出应从以下五个方面着手:
第一,唤醒边疆人民民族的自觉,要注意杜绝种族歧视,尊重边疆少数民族的宗教信仰,利用宗教信仰增加民族的团结力。
第二,继承中国移民实边传统,有计划地大规模移民,既减轻内地人口压力,又增加戍边力量。同时,“为了唤醒边人的自觉,为了领袖移民的工作,我们需要大批的受到相当教育的国民到边疆去,这是在移民殖边的策略中所万不可忽视的事。”“我现在要提出一个迫切的口号‘到边疆去’”。
第三,改善边疆交通。袁翰青指出呼吁“我们现在可以暂时把难成的铁道交通丢开,致力于费钱效少的汽车,航空事业和无线电。这是解决边疆问题所必办的事情,希望政府赶快注意及此。”
第四,提倡边疆问题研究。袁翰青沉痛地指出“说起来真惭愧,满蒙是中国的领土,我们做的关于满蒙的书籍有几本,日本做的有多少?新疆西藏也是同样的情形。对于自己的边地这样的隔膜,那怪别人的觊觎侵略?我们现在要竭力的提倡,提倡国人对于边地尽量的研究,作多方面的研究,将研究的所得作为解决的具体张本;……衙署式的机关可以不要,大规模的研究团体不可没有;我们要造成研究边疆问题的权威者,我们需要多量的‘新疆通’、‘蒙古通’、‘西藏通’。学者们啊!这是发挥你们能力的好场所,这是你们对于国家应有的责任。”
第五,外交方面的解决。
从中国边疆整体角度观察研究问题是20世纪前半叶中国边疆研究取得重要进展的突出体现,[18]袁翰青的这篇论文,无疑是较早地体现这一重要进展的论文。袁翰青以一在校学生,当时能有此认识,确属难能可贵。
有研究者指出,袁翰青的这篇论文是当时论述中国边疆问题的重要论文之一。这篇论文与同时期其他论文一道,“使中国边疆研究紧紧跟上了中国社会发展的进程,并对中国社会发展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这许多成果的问世,撑起了中国边疆研究这门发展中的现代边缘学科的构架。与19世纪后期中国边疆研究开展状况相比,这个时期的研究,无论在深度还是在广度,均有明显进步。[19]
章程与组织
学术研究机构和组织的建立是学术研究体制化的重要形式,是学术研究发展到较高阶段的必然要求,而它的实现又对学术研究发展起巨大的促进作用。1909年中国地学会的成立及其创办的《地学杂志》,标志着近代中国边疆史地研究体制化的开端。此后,各种类似团体与研究机构成立及刊物创办的过程,也是边疆史地研究体制化建设不断深入的过程,清华大学边疆问题研究会无疑正是这个过程中的一个产物。
研究会建立伊始便重视制定严格的章程,非常自觉地追求“学术团体之有机化”,并认为这是“学术团体成功之先决条件。必须有机化,然后才有生气可言。”[20]
1928年12月7日,边疆问题研究会成立会上,讨论通过由傅举丰、曾炳钧、袁翰青三人拟定的会章。[21]大会接受翁文灏、朱希祖与冯友兰等人以地域分组的建议,[22]下设东三省组、内外蒙古组、新疆组、康藏组、滇桂组与海疆组等六个组。
关于研究材料,研究会设立边疆各处调查委员会,以会员中吴之椿、翁文灏、洪有丰、朱希祖、杨振声、冯友兰、刘崇鋐、罗家伦、郭廷以等九位教职员充任。
由于研究会成立当晚因时间太晚没有选出常务委员,会后经过通信选举,教授中翁文灏、朱希祖与学生袁翰青被选为边疆问题研究会常务委员。[23]21日,常务委员会开会决定朱希祖任主席,翁文灏任文书,袁翰青任干事。
1929年3月14日,边疆问题研究会全体大会通过吴之椿教授代拟的研究会英文名称The Frontier Society。[24]
边疆问题研究会开展活动一年后,组织及活动形式等方面暴露出一些问题:一、以地域分组,会员之间联系困难,二、题目牵涉面过大,同学难有精力广泛涉猎。三、部分会员只愿意听报告,不愿意从事研究。为此,1929年底,边疆问题研究会为讲求效率、集中工作,将研究范围集中于东北三省经济、外交与地理,边疆问题研究会设总务、宣传、研究、调查四股,负责研究会的运行。[25]
主要活动
边疆问题研究会旨在促进师生对边疆人文地理、风俗民情等有相当研究,“使没有知道边地情形的,能稍微明白中国对边地经营的经过,和将来的趋势。”[26]围绕这一宗旨,研究会的主要工作为:
一、制定各组计划。在常务委员会领导下,各组分别开会病制定工作计划,主要围绕以下五个方面:1、专题研究。2、读书提要。3、书目索引。4、翻译。5、收集材料。
1928年12月28日下午五时,康藏组在刘大白召集下,在三院十八号教室开会。会议选举刘大白为干事,邹海文为副干事。会议并通过编写书报指南等决议。[27]
东三省组选出李述庚、吴之偆为正副干事,并由李述庚拟定30个研究题目,供会员选择。这些题目囊括了政治、经济、外交、军事、文化、铁路、农业、移民等诸多历史、现实问题,相当于对东北三省全面、系统的调查研究。[28]
1929年1月8日晚七时半,海疆组在一院开会,选举邬振甫、汪赐曾为正、副干事。通过将沿海各省及与海疆发生密切关系之各地(例如南洋,菲列宾)均列入海疆组研究范围等决议。[29]
1月10日晚七时半,滇桂组在三院十八号教室开会。云南籍学生赵康节与历史系刘崇鋐教授分别做了报告。会议通过了邀请专家演讲等几项决议。[30]
这期间,内外蒙古组选出牟乃祚、夏坚白为正副干事,新疆组选出傅举丰、高琦为正副干事,制定本组计划。[31]
1929年底,边疆问题研究会改组后收缩了研究范围。鉴于“东三省问题是中国边疆问题中目前最严重之问题(It is question at issue)”,并且材料较为充分、调查方便,加之校内有数位对东北问题素有研究的教师,边疆问题研究会将研究范围集中于东北三省,尤其是外交、经济与地理三个方面,并请徐淑希(燕京大学社会科学院主任)、蒋廷黻、萧遽、翁文灏分别拟定东三省中日外交、中俄外交、经济问题、地理问题共60个题目。[32]
二、聘请各报馆边疆通讯员或其他居住边疆人士为研究会名誉赞助人,帮助研究会收集资料。研究会与天津商人陈怀道组织的内蒙调查团、日本满蒙调查团接洽,积极“组织边疆通讯网”。[33]与地质调查所以及清华大学图书馆协商,借出有关边疆的书籍多种,放置于研究会会所,以便会员随时参考并借阅。此外,研究会积极与北平满蒙新藏研究会联系,讨论相互合作计划。[34]
三、请校内外知名专家演讲,研究会会员也经常报告自己研究心得。
研究会成立之初,即请定蒙藏委员张继以及刚从新疆回北平的徐炳昶来校演讲。此外还邀请中国地学会会长及前驻藏大臣张荫堂等人来校演讲。据《国立清华大学校刊》,先后来校讲演的有斯文·赫定、徐炳昶、翁文灏、全绍清、陈云皋等人。
四、积极推动校内边疆问题研究。1928年12月29日,《清华周刊》第30卷第8期出版“边疆问题号”,发表袁翰青、李述庚、张星烺等人共14篇研究文章。
其他零散于《清华周刊》的文章还有:
这些论文中不乏佳作,例如张星烺先生的《美国统治下之菲律》一文,与同年发表的《近三百年菲律宾华侨状况》、《三百年前的菲律宾与中国》、《西班牙人在菲律宾商业文化及其宗教上的关系》等论文,以及他在清华讲授《南洋史地》课程讲义,皆为对南洋史地开创性的研究,对于今天研究南洋史地仍然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37]
杨曾威对西藏研究的期望,“尽管如今的中国已是一日千里,中国藏学已是硕果累累,但对于我们今天的各项边疆工作来说,……依然可以是一种勉励。”[38]
此外,清华学生还积极在校外期刊发表论文,如邹文海1929年1月在《国闻周报》第6卷第4、5期发表《西藏官职考略》(上、下),简述了西藏官职的形成、沿革、变化与现状,是西藏政治研究起步时期重要论文之一。[39]
五,参与边疆问题征文活动。边疆问题研究会得到了留学同学的支持。1929年7月,清华留美同学会捐出414美元为基金,以每年利息作为奖金,奖励对于边疆问题有研究而著成有价值之论文之本校同学。[40]边疆问题研究奖金成为学校常设奖金之一,有力地促进了边疆问题研究。
1929年度边疆问题研究论文奖金征文得到同学踊跃参与,征集到文、理、法三个学院11位同学的论文,涉及东北、西北、西南等地经济、交通等内容。[41]
1930年度,边疆论文奖金只有3人参加。评比结果:第一名空缺,第二第三名奖金则由高士铭、李国干获得。题目分别为《日本侵略我东北的〈满蒙积极政策〉》、《新疆实业发展与我国经济前途之关系》。[42]1933年征文,参加者仍只有3人。[43]相对第一年,学生热情降低,这也反映了学生社团持续力较弱的特点。
六、积极与校外媒体联系,编辑出版边疆周刊。研究会原本计划出版《边疆》季刊,后因种种原因作罢。[44]1931年,边疆问题研究会负责编辑《华北日报》的《边疆周刊》,由梁嘉彬、祈延霈等主编。至1931年4月下旬,已出四期。[45]
反响与影响
边疆问题研究会向青年发出号召:“到边疆去,那里固然有几千里的大戈壁,连绵不断的崇山峻岭,但是也有很大的平原,供你驰骋之所;有秀特的山,婉曲的河,供你游览;有深林供你采伐;有无尽的宝藏,供你开掘,有未经人到的地方,供你去发展,那里是实现你的理想的新天地,是发展你的抱负的惟一地方,你不要再流连于弹丸的腹地,偏促于不生不死的局面下,赶快审查你的环境,坚定你的志愿,充实你的学识,锻炼你的身体,准备你的行装,舍去你的温柔乡,向你的理想国去!向传统势力较小的地域去!”[46]这一号召得到广大师生热烈回应,会员人数最多时达百人左右。研究会甫一成立,即有校外人士要求加入,[47]国外也有同学表示关注,[48]这表明研究会产生了一定的社会影响。
研究会还得到了校内外热心团体与人士的积极支持。一些单位如南开大学、一些专家学者如陈寅恪、牟乃祚、薛桂轮等也先后赠送10余册书籍给研究会使用。[49]
(资料来源:《满蒙研究会》,清华《消夏周刊》第4期,1928年7月30日,第10页。《中国边疆问题研究会收到赠书致谢》,《国立清华大学校刊》第146期第2版,1930年3月3日。)
此外,《北平日报》也曾邀请研究会编辑边疆问题副刊。[51]
边疆问题研究会虽然是清华校内师生组织,也引起了日本人的注意。就在研究会成立后不久,即接到一署名“黄子明”之来信,表示对研究会愿尽力帮助。“黄子明”自称在南满铁道株式会社服务多年,对于南满情形知之甚详,愿意将南满铁道会社出版的众多有关南满书籍赠送;并表示如有人至南满参观,并愿代为介绍;“黄子明”并向研究会东三省组索阅计划书一份。
一个陌生人如此热心研究会工作,引起学生的重视。联想到近代以来日本对华情报搜集不遗余力,并在中国大力渗透,研究会怀疑“黄子明”为日本人。尤其是“黄子明”索要研究会计划书,更显示其别有用心。为慎重起见,1929年1月9日,东三省组干事李述庚特地进城拜访“黄子明”,发现其果为日本人。交谈中,“黄子明”对日本侵略东北进行辩解,又称中日将来之亲密关系在于青年,愿青年能建设一新天地,其笼络人心之目的表露无遗。
谈话结束时,“黄子明”向李述庚表示,愿意约研究会派代表于20日至城内与他开一茶话会。李述庚当场谢绝此一提议。后来,“黄子明”又给边疆问题研究会来信,请研究会派代表五人至其牛岛会所午餐并谈话。1月15日,边疆问题研究会各组干事联席会议议决复函谢绝午餐,但派代表与“黄子明”等谈话。[52]此事以后未再见报道,可能不了了之。
结 束
1931年以后,边疆问题研究会活动逐渐减少,会员人数也由最多近百人减少到三十人左右,活动也不如此前频繁。虽然在1934年底,研究会重新成立,并选举产生新的负责人,力图重振旗鼓,[53]但影响似乎并不大。抗战全面爆发后,研究会似乎停止了活动。
边疆问题研究会日益式微,主要有以下原因:
一、边疆问题研究会是在罗家伦等人支持下成立并运作。1930-1931年间,清华发生校长更迭风波,校务动荡,随着罗家伦、朱希祖、杨振声、翁文灏等先后离校,研究会的指导力量受到削弱。
二、边疆问题研究会以学生为主的研究团体,而学生社团本身具有持续力较弱的特点。随着研究会创始骨干的陆续离校,加之一些在校同学又多同时参加几个社团,难以保证充分的时间与精力。
三、“九·一八”事变后,外患日亟,清华学生关注重心集中于请愿、示威、捐献、慰劳、制棉衣、造防毒面具等运动。客观上也分散了同学们对边疆问题的注意力。
1928年5月,济南惨案后,国内兴起了轰轰烈烈的反日浪潮,“国人苟不早图防范,合力御侮,则国土日蹙百里,藩篱尽撤,门户不掩,国事真不堪设想也。”[54]的紧迫与焦虑情绪弥漫于全国。清华大学师生自发组织边疆问题研究会,既是这一情绪的反映,也体现出清华师生高度关注时势、自觉地将学术研究与国民、民族命运结合的特点与爱国传统。
[1] 虞振镛:《清华的农科》,《清华周刊》1925年第24卷15期,第849页。
[2] 吴景超等:《关于清华大学文科课程的商榷》,《清华周刊》1927年第28卷第4期,第187页。
[3] 例如房建昌先生在《简述民国年间有关中国边疆的机构与刊物》(《中国边疆史地研究》1997年第2期,第93-105页。)一文中,只提到由清华大学历史系与地学系联合创立的边疆史地学会,未提及1928年底即已成立的边疆问题研究会。
[4] 例如赵夏女士在其《近代北京与西北边疆研究》(《北京社会科学》2005年第1期,第98-105页。)一文称该会为“边疆研究会”,成员50余人。无论名称与人数,与实际情形均有出入。
[5] 《济案后援会》,《消夏周刊》1928年7月16日第2期,第12页。
[6] 《吴宓日记(1928-1929)》Ⅳ,三联书店1998年版,第61页。
[7] 《满蒙研究会》,《消夏周刊》1928年第1期,第14页。
[8] 《满蒙研究会》,《消夏周刊》1928年第2期,第12页。
[9] 傅恩龄先生讲演,暑期满蒙研究会笔记:《东三省之最近状况》,《清华周刊》1928年第30卷第1期,第24-28页。
[10] 破浪:《边疆问题研究会》,《清华周刊》1928年第30卷第4期,第65页。
[11] 《暑期满蒙研究会启事》,《清华周刊》1928年第30卷第8期,第87页。
[12] 《发起边疆问题研究会》,《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28年第9期第2版。
[13] 《郭廷以先生访问记录》,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87年版,第187页。
[14] 破浪:《边疆问题研究会》,《清华周刊》1928年第30卷第4期,第65页。
[15] 《边疆研究会成立大会》,《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28年第19期第2版。
[16] 《边疆研究会缘起》,《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28年第12期第1版。
[17] 翰青:《边疆问题——注意的理由和解决的途径》,《清华周刊》1928年第30卷第8期,第3-6页。
[18] 马大正,刘逖:《二十世纪的中国边疆研究——一门发展中的边缘学科的演进历程》,黑龙江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76-77页。
[19] 马大正,刘逖:《二十世纪的中国边疆研究——一门发展中的边缘学科的演进历程》,哈尔滨:黑龙江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76-79页。
[20] 《边疆调查》,《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30年第158期第3版。
[21] 醉憔:《国立清华大学边疆问题研究会成立大会》,《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28年第20期第1-2版。
[22] 米雪:《边疆问题研究会成立大会纪略》,《清华周刊》1928年第30卷第6期,第46页。
[23] 《边疆问题研究会选举结果》,《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28年第22期第2版。《边疆问题研究会近讯》,《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28年第23期第2-3版。
[24] 《边疆问题研究会近讯》《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29年第63期第3版。
[25] 《边疆问题研究会近讯》,《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29年第118期第2版。《中国边疆问题研究会本年研究大纲及说明书》,《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29年第124期第2版。《中国边疆问题研究会启事》,《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30年第144期第1版。
[26] 《编者之话 拟刊边疆问题专号启事》,《清华周刊》1928年第30卷第6期。
[27] 《边疆问题研究会康藏组开会记》,《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29年第30期第1版。
[28] 李述庚:《边疆问题研究会东三省组研究题目》,《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29年第31期第3版。
[29] 《边疆问题研究会海疆组开会记》,《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29年第32期第1-2版。
[30] 木:《边疆问题研究会滇桂组第一次常会记》,《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29年第33期第1版。
[31] 《边疆问题研究会各组近讯》,《清华周刊》1929年第30卷第11、12期,第68页。
[32] 《中国边疆问题研究会本年研究大纲及说明书》,《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29年第124期第2版。
[33] 《边疆调查》,《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30年第158期第3版。
[34] 《边疆问题研究会各组干事联席会议》,《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29年第35期第1-2版。
[35] 李述庚:《东三省近况》,《清华周刊》第31卷第4期,1929年4月20日,第40-43页。
[36] 史蒂文森著,源泉译,原文刊于Geographical Review杂志1931年10月号。作者当时任职于北平协和医院,深入西南内地考察,体察真实。中国人自己的东西大多为“政治风俗的记载,少有山川地形实地的考察,至于地质气象人类诸方面的系统工作,更少有人谈及。”此文则从人文地理学角度入手,再川康交界一带的考察过程中记录和描述了汉人、汉人耕种区域、部落民族、独立倮倮、倮倮起源问题、石器时代文化、各种原始语言、社会及心理原素、西番、打箭炉、Chinese-一个文化上的名词等方面。文章虽短,但内容、视角新颖。王尧,王启龙,邓小咏:《中国藏学史(1949年前)》,北京:民族出版社,清华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142页。
[37] 王东平:《张星烺先生对中西交通史研究的学术贡献》,《史学史研究》2002年第3期,第13-14页。
[38] 邓小咏:《1949年前国内藏学研究文献回顾》,《中国藏学》2002年第2期(总第58期),第4-5页。
[39] 王尧,王启龙,邓小咏:《中国藏学史(1949年前)》,民族出版社,清华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111页。
[40] 《本校新添两种奖金》,《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29年第38期第3版。
[41] 《边疆问题研究论文奖金报名踊跃》,《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30年第139期第1版。
[42] 《各项论文奖金消息》,《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31年第353期第1版。
[43] 《论文比赛》,《清华副刊》1933年第39卷第2期,第14页。
[44] 《边疆问题研究会重振近讯》,《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29男第104期第2版。
[45] 《中国边疆问题研究会最近消息》,《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31年第287期第1版。
[46] 天问:《到边疆去》,《清华周刊》1928年第30卷第8期,第8页。
[47] 《边疆问题研究会近讯》,《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28年第23期第3版。
[48] 汪逢栗:《美国要塞军校通讯》,《清华周刊》1929年第31卷第4期,第49页。
[49] 《满蒙研究会》,《消夏周刊》1928年第4期,第10页。《中国边疆问题研究会收到赠书致谢》,《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30年第146期第2版。
[50] 作者为印度人塔拉克纳斯·达斯,薛桂轮译,连载于《国闻周报》1927年第4卷第42-44期。这是当时译为中文的有关帝国主义侵略西藏论文中较有影响的一部。王尧,王启龙,邓小咏:《中国藏学史(1949年前)》,北京:民族出版社,清华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135页。
[51] 《边疆问题研究会第一次常会》,《清华周刊》1929年第31卷第1期,第60页。
[52] 《日人注意本校边疆问题研究会》,《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29年第35期第2版。
[53] 《中国边疆问题研究会征求新会员启事》,《中国边疆问题研究会举行旧会员登记启事》,《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34年第624期第1版。
[54] 《边疆问题研究会重振近讯》,《国立清华大学校刊》1929年第104期第2版。
(本文主要内容发表于《中国边疆史地研究》第18卷第2期,2008年6月。)